他确實不想。
溫白然是他第一個真正意義上付出感情與行動追來的女人。她漂亮,聰明,即使冷着眼橫他他也覺得她是在撒嬌,更重要的是,她愛他。
戀愛對從前的周凜來說大約隻是兩個人湊在一塊玩,順便解決一下肉/體需求,下了床,第二天跟他一塊兒在酒吧裡搖骰子的跟昨晚那個是不是同一個,他根本不在乎。
隻有溫白然。
她在他眼裡有具體的形狀,有具體的聲音,有具體的溫度。她嬌慣他到若是第二天床頭解酒的蜂蜜水不是她沖的,他連看都不看。
周凜那是頭一次體會到,原來笃定一個人是這麼回事。
他把這些話說給溫白然聽,她哭了,淚落在他手臂上,一燙一個疤。
鑽心的疼。
他急迫地抱她,吻她,愛憐地将她長發下纖細的脖頸捧在手裡,從她額頭吻到手指。
她指尖很軟,蔥白一樣細嫩,溫溫涼涼的。他喜歡她用手握着他,一邊羞怯閉着眼輕呼快要力竭,一邊仍然賣力地将他榨出汁水。
他愛死她哭泣着推他頭發,求他不要舔那種地方,他偏要與她作對,她雙腿死死夾着他的耳朵,他能聽見她血管都在嗚鳴。
周凜是有潔癖的。他的東西不許任何人碰,衣食住行的任何一樣,若是低于他苛刻的清潔标準,他發起火來是要把這些砸個稀巴爛的。
隻有溫白然。
她的手,她的腳,她的眼睛她的頭發,在他眼裡,永遠都那麼無暇。
他說,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讓那些人來騷擾你,然然,我們不要分手。
新一輪的新鮮感就此種下,日後發芽,開花,接着凋零。
下一個循環裡,溫白然繼續用眼淚澆灌他心裡的種子。
再然後,她不再哭了。
他心裡的種子被深埋地下,仿佛死了,又仿佛沒有。
周凜承認自己是個混蛋。八年,他們到今天還沒個結果,他确實需要負責任。
但不是他不想娶她。
從前他在外面花天酒地、不務正業,突然有天想做點事情,發現自己所有的卡都被限額了。
周家雖然有錢,但也有一條規矩:周凜的花銷可以沒有上限,用于事業絕對不行。
長輩斷定他沒有做事的才能,讓他就當一輩子衣食無憂的纨绔,人生也不算白活。
周凜不服,外人怎麼說他不求上進都好,被家裡人下了這樣的判斷,無異于是把廢物的标簽貼在他臉上。
溫白然安慰他,一旦财富被打上了某人的标簽,那麼即便你是他的兒子,也不能輕易動用。他要理解他的父親,同樣,她也理解他不是那種内裡空空的人,她鼓勵他,如果他願意,她可以辭了工作陪他創業。
後來怎麼樣了?
周凜不記得了。
仿佛是他把自己喝了個爛醉,被送回周家,周母替他擦汗,心疼說又打了筆錢到他賬上,心裡不舒服就去玩一玩,别再想着做生意的事了。
他頭疼欲裂,喉嚨裡像吞了把沙子一直搓到胃裡,他突然懷念那杯蜂蜜水。
周母叫人沖了送上來,他一口都不喝,猛地摔到地上,玻璃杯碎了一地,他嘴裡還一直念着溫白然的名字。
周母歎氣說,她送你回來就走了,凜,媽媽看得出來,那是個好孩子,你跟她一起我放心,但你不該讓她到家裡來。
隻這一句。
周凜與溫白然有可能的婚姻就死在了還沒萌芽的時候。
門當戶對這四個字,恐怕沒有人比溫白然更清楚其中的含義。
中展廣場上烏雲密布,雷聲滾滾,昭示着一場大雨即将落下。
溫白然走出大廈,猛吸一口外頭沁着水的空氣,肺裡很滿,很緊。她沒帶傘,眼前逐漸密布的雨幕像給世界罩上了一塊磨花的玻璃,看不清路、人、車。
既然決心已定,刀山火海也要過。
她一頭紮進雨裡。
路口有車等客,師傅挂上暫停的牌子,後面又來一輛,下了客,溫白然迅速鑽進去。
師傅問她去哪。
她答,洲際酒店。
車子開動,封閉空間裡悶悶的潮濕着。
其實運氣還不錯,這麼生淋過來,隻有頭發濕了點,不算太狼狽。
她拿出紙巾擦臉上的雨,電話響了。
看也沒看的接起。
“别催了,我上車了......”
“下車。”周凜的啞聲傳到耳邊:“我們去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