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眸微微眯起。
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溫白然扶着下巴想了想,話鋒一轉,“我要結婚了。”
霎時間,套間内鴉雀無聲。
宋叙握着香槟底部的大手青筋繃起,指腹上的溫度讓瓶身的冷霧不敢靠近,冷寡的眉間閃過一絲意外。
她轉過頭,杯子遞過去,“也給我一點。”
男人動作沒有遲疑,替她倒了酒,看她一口喝掉大半,又遞過來,“再來。”
這次,他沒再給她。
宋叙沉聲問:“你剛才說什麼。”
溫白然看他冷肅的臉色,和握着酒瓶快要捏碎的手,恍然想起來話沒說完,又補了一句:“我是說,差一點。”
“差一點,我就要結婚了。”
她說着,嘴角揚起笑來,手臂收回去,抱在胸前,用一種考量的眼神看他,“但我拒絕了。你猜為什麼?”
宋叙不喜歡她自以為掌握了主動權的表情。
酒瓶放下,杯子也是。
他鋒利的眼比夜還深,“我。”
“沒錯,因為你。”
溫白然杯子裡還剩一點香槟,她一點點抿,舍不得喝完,她知道他不會再給她倒了。
說不定連夜也不準她過了。
月光從遠遠的高處落到他們的高處,溫白然笑容空靈,透明出傷感,隐隐約約的,像冰下流動的水。她也在流動。
下午車子經過中展的時候,有那麼幾個瞬間,她真的想跳下車去找周凜。
但這裡的房卡在拿紙的時候不小心掉出來,她看到,突然就醒了。
座椅上,黑色磨砂卡片上的W像一座高塔,溫白然顫顫巍巍地站在中間頂端,向右望是周凜,向左是宋叙。
周凜不會跟她結婚的。
即便會,他們也絕不可能結婚。
溫白然舉杯,淺笑,“說起來,我還應該謝謝你。你要是拒絕了我,可能今天......”
宋叙眉骨壓低:“我沒有逼你。”
他聲音是冷的,好像不太高興了。
溫白然微怔,“不,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分手是我決定的,現在這樣也是我決定的,我不想讓自己後悔,我真的不後悔...我...我......”情緒和酒意一起湧上來,她口齒開始模糊,磕磕絆絆的,想說什麼,又都咽下去。
頓了半晌,她調整好呼吸,深吸一口氣,扯開嘴角,苦笑,“可能想要一樣東西太久,一直得不到,等到不能再擁有的時候,它突然來了,還是會難過吧。”
她始終無法成為一個真正灑脫的人。
理智再堅定,情感的劇痛仍然無法忽視。
她差點落敗。
房間裡許久沒人說話。
杯子裡的酒已經不冰了。
溫白然仰頭飲盡,想再倒,被捉住手腕,無法動彈。
她詫異擡眼,“做什麼?”
宋叙眸光微涼,深沉像海。
不可預測的深海足以包容一切。
他伸手摸她滾燙的臉,指腹在她臉上溫柔梭巡,好像安慰,“你覺得自己很慘。”
“戀愛的盡頭是你自己抽刀斷水,沒想到水流止不住。”
“很難受吧。”
宋叙低醇的聲音比香槟度數更高,淋在她隐秘的傷口,火辣辣的刺激着,把她的痛放得很大很大。
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沒有任何危險的訊号,無言的壓迫像一座冰山猛地朝她砸過來,将她壓在水裡。冰冷的水裡。
腕上那隻大手仿佛一把鐵鉗,生疼,可她不敢喊出來。
溫白然似乎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麼了。
“宋叙...”她虛弱地喊他。
女人的黑發已經幹了,蓬松地散在身後,鬓邊幾縷被不知是淚還是汗沾濕,黏在她臉上,很礙眼。
宋叙眉心泛起一絲漣漪,輕輕将它們撥開,愛憐地擦掉她唇邊的濕,“可我并沒義務承擔你的傷,不是麼。”
“你和我,是你自願的。”
“我确實喜歡你在床上的樣子,但,不要把我當做你不肯面對事實的借口。”
他口吻溫和,字句尖銳得像刀。
蓦地松了手,看她下意識向後一縮。
溫白然整個人因為慣性往後跌去,後背撞到玻璃,發出一聲悶哼,她才發現自己繃的有多緊。
宋叙的眼沒有任何溫度,漫不經心掠過,消失在門後。
沒有絲毫關心,無情的徹底。
“很晚了,我再給你開個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