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陳氏之變,鬧得滿城風雨,封澄昨夜心慌意亂,隻顧着趙負雪重傷,竟一時沒注意,生劈了陳風起。
此時此刻,她才回過味來——這是回到了十幾年之前,若她将這個時候的陳風起劈了,那麼日後,是否就不會有叛逃的陳風起了?
她心中有幾分說不出的輕松——陳風起的叛逃之事給了天機軍一個前所未有的重創,将他這一株病苗扼死在了十幾年前,後世的長煌之戰上,不知要少上多少傷亡。
解決了後世之大問題的封澄不由得看向趙負雪,起先她還擔憂趙負雪的大劫之事能不能因她這個外力而扭轉,現在一看,的确是可行的。
陳風起一死,至少改變了後世數以萬計的陣亡,這改變是有意義的。
忽然間,有人輕輕地敲了門,輕聲道:“溫公子可在?”
封澄奇怪地去開了門,隻見迎面一個笑眯眯的陳家人走來,他見了封澄,笑意不改:“原來封姑娘也在這兒,那麼趙公子定然也在這裡了,倒省得我再多跑幾次腿了。”
他道:“昨夜三位都受了驚吓,家主特令我送來了安神湯藥,願二位恕我們待客不周之道。”
封澄接過藥來,擡眼向颛安峰看去,隻見漫天紅雲早已煙消雲散,她道:“颛安峰地魔呢?昨夜怎麼樣了?”
陳家弟子道:“昨夜,家主大人力破地魔陣法,孽魔陳絮,已然伏誅。”
家主?
不知為何,封澄心中咯噔一響,她連忙道:“家主?陳雲本事見長,不光除了颛安峰地魔,還這麼快就接位了?”
不料陳氏弟子的臉上卻露出了茫然之色,好像完全聽不懂封澄在說什麼一樣,他奇怪地歪了歪頭:“姑娘在說什麼?陳家何時有陳雲這個人?家主大人一生無所出,又哪來的接位之人?”
封澄端着的安神藥湯碗當啷一聲砸在了地上。
陳家弟子驚叫一聲,低頭便要去收拾,不曾想手腕一緊,竟是封澄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緊緊地盯着他道:“你們陳家的家主,叫什麼名字?”
她感到自己的心似乎不停地下墜。
陳家弟子道;“我們陳家這将近百年了,隻有一位家主,那便是陳風起大人,姑娘莫不是昨夜吓得慌了神,今日有些昏沉了?”
說罷,他低頭将安神湯碎片一一撿拾了過去,封澄怔怔地站在門口,陳家弟子收拾完了,行了個禮道:“我馬上再送幾碗來。”
許是門口動靜太大,驚動了屋内的溫不戒與趙負雪,溫不戒疑惑地過來,探出頭去看看:“出什麼事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封澄魂不守舍地走進了屋子,趙負雪半躺在床上,見了她這副樣子,當即坐起身來,封澄猝然擡起頭,一把抓住溫不戒道:“溫不戒,你認不認識陳雲?”
溫不戒低頭看着她,随後,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
他的唇仿佛慢動作一般:“陳雲是誰?”
封澄推開他,轉頭對趙負雪道;“你知道陳雲是誰的,對不對?我們在海洛斯幻境裡面救下來的那個少爺,他還因為誤會我傷了陳風起和我們打了一架……”
不料趙負雪好看的眉頭微微一蹙,他擡起手來,憂心忡忡地摸了摸封澄的額頭,目光中是說不出的擔心:“海洛斯幻境中,我們救出來的是陳風起,你說的打了一架更是從沒有過,封澄,你怎麼了?”
不對,不對。
封澄猛地後退兩步,随即奪門而出,徑直沖向了昨夜還紅雲密布的颛安峰上。
“你去哪兒,封澄——唔!”趙負雪咬牙追了兩步,随即又抓起一件外袍來披上,提着劍便又沖了出去。
“到底在搞什麼鬼,”封澄耳邊的風呼呼作響,她咬牙切齒地想,“陳風起是我親手殺的,怎麼憑空又冒出一個陳風起來!陳雲哪兒去了!”
待她來到颛安峰前,卻發現有人坐于主殿上,好像已經等了許久了。
見到喘着粗氣的封澄,陳風起好像也好不覺得意外一樣,他道:“随便坐。”
封澄不動,她死死地盯着陳風起:“你是誰?”
陳風起垂着眼:“這裡的每個椅子,我都擦幹淨了,沒有血,沒有魔氣,你可以随便坐的。”
這句話仿佛一把刀子砸向了封澄的心口,她猝然上去,一把抓起陳風起的衣領,怒道:“你在搞什麼鬼,陳雲!!”
這張臉與陳風起一模一樣,目光中卻多了陳風起所沒有的沉沉暮色,他疲倦地擡起眼來,望向封澄,緩聲道:“封澄。”
“我應該要恨你,”他的眼角有淚緩緩地滑下,“可你是唯一記得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