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負雪定然是火冒三丈了,封澄昏昏沉沉的大腦艱難地思考,平常她溜上一兩個時辰,趙負雪尋不到她,她回頭便要對上這一張冷臉,現下丢了三四個時辰,更不用說了,趙負雪沒當場氣死,還算他近日修行有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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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下又懊惱;“怎麼臨走時就說了那麼一句話,叫他不要跟過來?他木頭一塊,腦子又過彎,要是以為我和他一刀兩斷了,又該如何是好?”
說到底還是趙負雪那隻奇怪的糖人,封澄的心口砰砰直跳,她按着自己的胸口,熟稔地躲開又一波搜查的天機師,換了一條小道,繼續向趙府摸去。
那糖人着實令她看不懂了。
無論是從前的趙負雪,還是之後的師尊趙負雪,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他從不示弱,從不低頭,封澄清楚地知道,後世的趙負雪重病難行,渾身上下隻剩一股精神氣撐着了,可即便是虛弱至此,他也從不在外人面前示弱。
若非封澄在他屋頂上睡過幾夜,聽到過趙負雪夜不能寐的痛楚,連她也幾乎被糊弄過去。
耳邊的風呼呼作響,不知是酒意還是焦急,封澄的胸口跳得不似尋常。
可他偏偏低頭了。
“為什麼?”封澄心想。
詢問答案的勇氣,在接過糖人的刹那便煙消雲散了,她幾乎是銷毀證據似的将糖人咔咔嚼碎,若無其事雲淡風輕似的。
封澄清晰地知曉,對于那問題的答案,逃走,是她唯一的念頭。
趙家的大門就在面前,此時已是深夜,偏偏趙家附近還有不少天機師進出,出入定然麻煩,封澄皺眉思忖片刻,漿糊一樣的大腦果斷地作出選擇。
她從腰間抽出了隐匿符。
趙負雪的手筆。
趙家即便是出入再麻煩,也不至于把将來家主的符咒攔在外面。
何況這是趙負雪的符,作為後世的百家皆通之人,趙負雪的符道,可謂是年紀輕輕便登峰造極了。
她貼上隐匿符,果然順順利利地混過了盤查的趙家天機師,順順利利地摸進了趙家後門裡。
雙腳落地,封澄對自己不住唾棄。
當年初入趙府,還是家主親自從大門帶進去的,後面她走得頻繁了,行走趙府比行走天機院還方便,現在竟然淪落到了貼着隐匿符翻牆的程度,可謂是越活越回去了。
雖這麼想着,封澄還是很誠實地向着趙負雪的院子走去了。
趙負雪不是亂跑的人,如果不在客棧,一般就是回趙家了。
可走到一半,封澄又犯難了。
家主的院子她熟,可趙負雪現在的院子又在哪裡?
思來想去,她忽然想起當年,趙負雪為她安置客房時。
他否決了下面人提出的安排,将她送到了一處有些偏僻的小院中。
小院簡潔,卻收拾得幹淨整齊,院中還載了一株桃樹,生得和鳴霄室外一模一樣。
莫名地,封澄便向那邊走去了。
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那應當是趙負雪少年時的居所了。
封澄很輕松地便翻進了屋子中,此時這院子裡并沒有什麼人,隻有屋中的藥香昭示着裡面是有人的。
她睜着朦胧的醉眼一看,果然,趙負雪躺在裡面。
隻是皺着眉頭,看起來睡得并不安穩。
封澄見到趙負雪的刹那,心口一直提着的那口氣便松了。
“還好,”她心想,“找到你了。”
這個念頭出來的刹那,封澄一直忽略的醉意與疲憊便如潮水般洶湧而來,她困倦不已地走到床邊,随意拖了個凳子來,便趴在趙負雪的身邊,睡着了。
此時夜涼,唯能聽到她越發均勻的呼吸聲。
遠遠處天光乍亮,竟是隐隐天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