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修之中,弱肉強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血修連同類都能視作食物修行。
與魔族搶怨氣的道理一緻,人就那麼點兒,可供血修修行的血肉也就那麼點兒,友好相處、和平分享,在血修中是不存在的。倘若有血修占了一處地盤兒,剩下的血修要進來撒野,便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輕重了。
小血修進了大血修的地盤,一是要上去拜會,二是要交保護費,三是要交過路費,倘若稀裡糊塗地便舞到對面臉上……
封澄眯了眯眼睛,身上煞氣一騰而出:“是把命留下,還是……?”
見了封澄煞氣,那白臉修士臉上霎時一片慘白,他不敢猶豫,翻身便滾下馬來,恭恭敬敬地取下腰間荷包遞上:“前輩,小的來時匆忙,并非有意冒犯,一點薄禮不成敬意,日後定然封一份大禮送到您府上。”
封澄接過荷包,掂了掂。
吃了一個人的血修,比不上吃了十個人的血修,吃了十個人的血修,比不上吃了百人的血修。
血修吃過的人,清清楚楚地寫在血修的煞氣中。
是騾子是馬,一亮煞氣,便差不多能看出所以然了。
封澄眯了眯眼睛,她并不能弄清目前自己在血修中的位置——畢竟她從未吃過人。
可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在為數不多亮煞氣的環節,她從未被壓倒過。
滾在地上的血修額頭上不住地沁出冷汗,頭也不敢擡,眼珠亂轉,心跳如鼓:“在洛京這種一步一個天機師的地方,怎麼會突然冒出個煞氣至此的血修?從前并沒有聽說過血修之中有這個人!”
他偷偷瞄了一眼,緊接着便被那煞氣駭得腿軟。
這煞氣,殺人如麻一詞已經顯得蒼白了,血修修到如此地步……
即便是屠城,也不夠。
一想到此處,他額角的汗珠就一滴一滴地滾下來,砸進了地裡。
難道是上古大修,重出江湖了?
難怪敢從趙家門口大搖大擺地走過……連第一天機世家都不放在眼裡!
一旁被拉到馬下的修士也傻了,他慌忙膝行幾步,緊接着也解下了腰間荷包,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前輩,是小的冒犯……”
封澄低頭瞄他一眼,并未從他的身上察覺到半分血修之氣,她難以理解地看着他:“你并不是血修,拜我做什麼?”
修士給血修上交保護費,便如同将入屠宰場的牛羊叫賣自己肥美多汁。
那修士臉漲得通紅:“既然我們大人叫您一聲前輩,那麼我們也理應叫您一聲前輩,為大人做事,該懂的事得懂。”
說着,他一臉谄媚地面向那白臉血修:“孝敬大人,是我們該做的事。”
封澄倍感荒謬可笑,她目光移向那血修,隻見那血修笑道:“小的們懂事,還請前輩不要嫌棄,一并收下吧。”
此時此刻,她是真想把這修士的骨頭鑽開看看,瞧瞧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軟成這個樣子。
不過此時,裡頭的崔霁應當是藏好了,封澄便不再拖延時間,她擡起槍,槍尖在那白臉修士的身上緩慢地梭巡,每停一處,便引得對面一陣膽寒震悚。
封澄的槍停在了他的心口上,白臉修士不動聲色地吞了一口口水,汗如雨下。
她是想要剖了他的心。
預料中的疼痛并沒有如期落下,良久,她的槍停在了他的腰帶上。
封澄頗為輕佻地笑了笑:“我倒不太稀罕這些金銀俗物。”
說着,她極為暧昧地将那白臉血修的腰帶挑起些,引得他腰間腰牌佩玉一并叮當:“不如這個,脫了吧。”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一隊人馬皆不可置信地看向二人,那血修閉了閉眼,心中暗暗松了口氣,手下動作卻不敢猶豫。
竟然從她手中撿回一條命了。
牙一咬,他将腰牌取下叼着,擡手便要寬衣解帶,誰料上首處又傳來一聲輕笑:“我要你一、絲、不、挂,你留個腰牌,是要惡心誰?”
封澄不輕不重地将腰牌從他口中拿下,道:“接着脫。”
那血修一咬牙:“剩下的人,統統背過身去!”
那隊人馬不敢猶豫,當即靜默無比地轉身而過了。
寂靜深夜中,隻有他衣服摩擦而發出的簌簌聲。
封澄打了個呵欠,閉了閉眼,轉身便走了。
白臉血修許久才敢瑟瑟發抖地擡起頭來,随即便一臉愕然——人呢?
既然走了,他也不必折磨自己,他站起身來,飛快穿上衣服,沉聲道:“轉回來!”
衆人回頭一看,那煞氣強橫到詭異的血修早已不見了蹤影,他們的大人也已衣冠整齊,獨有眼角染了兩份又怒又怕的紅意,那為首修士眼見地看到他衣冠皆全,獨有腰牌與荷包不見了蹤影,于是上去小心請示道:“大人,那腰牌……”
血修憤而上馬,陰森森道:“她拿走,我便沒有再要回來的道理。”
默了默,他又道:“那種血修,要我腰牌能做什麼?想必走出去便随手丢了,大不了回去補一個罷,走,接着去查那小子。”
說着,他難掩怒火:“今夜蒙受如此之辱,皆是由他而起,若是被我尋到他,我定然要他嘗嘗我烏言的手段!”
那人又謹慎問道:“那趙家,我們還……”
烏言一咬牙:“方才我聽見門口有動靜,隻不過此時,即便是崔霁逃來了這裡,也被人塞進去了!這樣,你給齊大人送個信去,求他派崔家那幾條老狗來查,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