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一刻她不禁懊惱,挂号時應該看清楚醫生名字的,哪怕推遲一天再來檢查也成。
這剩的唯一一個就診号原來不是上天賞的好運,而是迎頭潑下的一盆狗血。
放在八點檔肥皂劇裡或許不算狗血,但時隔十年與初年男友再相遇,對于元知知成天風風火火與甲方鬥智鬥勇的日子來說,已經算是波瀾起伏的生活裡又一盆大狗血。
何況他們分的不算好看。
孟懿在看到來人的一瞬大腦中嚴謹的鐘擺就近于停滞,幾乎是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分别多年,她已經從一個女孩變成了女人。
烏黑的高馬尾變成了栗色的大波浪,嬰兒肥的臉蛋也顯出了清晰的棱角,唇上塗抹的橘紅色遮蓋掉了原本唇色的蒼白。
屬于十八歲的青澀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她成了許多十八歲女孩會向往的那類女人,精明幹練又美豔動人,是她們心中能夠獨當一面的大人。
她已經成為曾經的她口中向往的模樣了。
“醫生?”
女人看他的目光極其陌生,孟懿剛整理好心情,在與她視線相觸時頃刻又覺得心中堵得慌。
元知知注意到他的視線,不好意思的笑了一聲:“不好意思,忘了不該擦口紅的。”
她在包裡翻找一陣無所獲,一包抽紙從下方遞到她的眼前。
“用這個擦吧。”
剛才還溫和的聲音現在卻變得冷冰冰,連隔壁2診床的年輕小護士都抽空擡眼朝這邊望了一眼。
什麼時候聽過孟醫生這種語氣?
元知知也不跟他客氣,随手抽過抽紙輕輕沾着唇瓣。
孟懿看着她紅豔飽滿的唇被輕輕按壓揉擠,很快顯出了本來的顔色,如蜜色柚子一樣粉嫩剔透,看來比起十八歲時身體好了不少。
"醫生?"
孟懿回神,強迫自己把目光從她的唇瓣移開:“躺到床上去。”
“可是我——”
不是來看牙的啊。
“先躺上去。”
孟懿打斷她的話,取出一次性醫用手套戴上,骨節分明的根根手指被包裹在純粹的藍中,顯得更加修長了。
元知知争辯不過,隻得老實坐在淺藍色的診床上。
孟懿将裝着一次□□具的消毒盤放在一旁,轉着椅子過來時發現她還沒有躺下,手撐着診床坐着盯着他,隻覺得無比煩躁。
“躺下,嘴張開。”
簡單的五個字讓元知知瞬間有了被醫生支配的恐懼感,但她很快從這種感覺清醒過來:“我不是來看牙的,我是長了潰瘍。”
孟懿聞言眉頭微微皺起,眼神中很快盈上不虞,神情顯得有些嚴肅:“潰瘍應該挂口腔黏膜科而不是口腔科。”
“不是,我——”
“每周二、周日有專門口腔黏膜科的号,挂什麼科看什麼病,我們這兒是看牙的。”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這樣就是在耽誤其他患者,浪費資源。”
一通教訓直接讓整個嘈雜的診室靜了快半分鐘,孟醫生今天是......怎麼了?
心情不好?
雖然說的都沒錯,但誰也不會真的對患者這樣說話,别看他們是衆人稱道的“白衣天使”,一個不注意就被醫務處拎着投訴單找上門了。
他們不約而同為孟懿捏把汗,隻希望這病人是個脾氣好的。
元知知一句話沒說出口被孟懿堵得發懵,她從來不是個性格溫柔讓得了人的,當初剛進所裡被外借到其他組時被明裡暗裡派髒活累活她也是将人治的服服帖帖,送祖宗一樣把她送回了組裡。
幹審計的少不了和人溝通,什麼難纏的她也應付過來,被項目經理或者甲方客戶指着鼻子罵也不是沒有過,但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樣一頓教訓了。
劈頭蓋臉直讓她回到學生時代。
況且就是在學生時代元知知也是絕對的三好學生,隻見過老師這麼教訓那幾個刺頭的,自己從沒體驗過。
時隔數年她也算拿了一次“刺頭”體驗卡了。
元知知氣笑了。
孟懿訓完人以後稍稍調了調口腔燈,仍舊是那副鐵面無私冷冰冰的模樣:“躺下,我看看。”
衆人:?
方才不還是一副人占據了醫療資源恨不得馬上把人趕出去的模樣嗎,怎麼這會又要看了。
長相明豔的女人輕挑起嘴角帶着些攻擊性:“不必了,這位......”
她舉起手機當着他的面翻出挂号界面的醫生信息:“這位孟醫生,麻煩你幫我轉診到風濕免疫科吧,口腔科不看潰瘍,這個科室總要看吧。”
孟懿瞧着她還要翻看手機才能确定醫生信息的模樣,臉色更差了。
她根本就沒有認出他來。
甚至對熟悉的姓名也無其他反應。
這個事實讓孟懿心中像堵了一塊巨石一樣,一呼一吸都帶着沉重的壓抑。
當初口口聲聲“哪怕你化成灰我也能一眼認出是你,我可是一輩子都要纏着你”的決心,原來都隻是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