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懿這段時間被孟家的事纏得脫不開身,叔伯兄弟都要一一應付,而他的父親則是最難應付過去的那一個。離了孟家的大門後外面聽風是雨的逐利者們又争先恐後一擁而上貼這個孟家繼承人的冷臉.
此外醫院早已排好了他的班,作為新一代口腔新秀,他手上排下的幾台手術算不得少,就連實驗室科研進度都不得不因此暫停。
同事們見了孟醫生都開始下意識的噤聲,生人勿擾的氣息讓誰也不敢主動招惹他,待到一切都勉強算是塵埃落定的時候,孟懿才敢聯系元知知。
怕她察覺到他的異常忙碌、怕她嘴上不說實際上把擔心悶在心裡,孟懿已經有些時候沒有和她頻繁聯系了。最多也就是午休的間隙打個幾分鐘的電話,但那也是元知知的午休時間,電話聽筒裡隔着電流聲也能聽得出她的倦意,久而久之的他也沒有再在這個時間和她打過電話了。
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了。
孟懿打開通話記錄,竟然往下翻劃了好幾頁才找到他們上次的通話記錄,僅僅一分多鐘。
他重新點開撥号界面,輕車熟路摁下了那串他倒背如流的數字。打了三次,每一次都是正在通話中,他終于察覺到一些不對勁了。
很快孟懿就發現他發給她的微信消息冒出了一個個的紅色感歎号,不止是微信,就連支付寶這類非主要社交軟件的賬戶也都已經被她拉黑了。
一瞬間巨大的恐慌如鋪天蓋地的海浪席卷而來,把他湮沒在其中,輕飄飄的空氣沉重的像是千鈞重。
他們分隔兩地,時代的便利讓他們很難意識到兩人間實際上的距離到底遠到什麼程度,然而脫離了衛星與網絡通信時想要簡單的聽一聽對方的聲音也變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元知知單方面把他拉黑了,一個人想要對另一個人斷聯原來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喂?給我訂一張去海河市的票,不管是機票還是車票,到達時間越早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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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這家店怎麼樣?還合你口味嗎?”
“還不錯,看來你百忙之餘是有好好做過功課的。”
“上次你沒吃幾口我就記住你有多挑食了,好在這一次我找的店合格了吧。”
元知知眉眼上挑,嗔了林鶴之一眼:“别人都說我吃飯最不挑食,總是吃的很香的好吧?怎麼到了你這兒我倒成了挑食的了。”
林鶴之敏銳的抓住了關鍵詞:“哪個别人說的?”
“就是——”
是孟懿說的,高中食堂難吃,班上同學或多或少都要偷偷點外賣自己加餐,元知知倒是一日三餐在食堂頓頓不落的,從沒見過點什麼校外外賣。
後來她犯了胃病,孟懿開始自己學做飯給她開小竈,他做出來的比食堂更難吃,但她還是能挑挑揀揀吃上幾口。孟懿總說她是他見過最不挑食的了,似乎什麼都能吃得很香。
她沒告訴他的是高中那會兒她總在宿舍和室友一起偷偷吃速食小火鍋,隔三岔五吃一頓,不管是學校食堂還是他做的飯她都隻是象征性的吃上那麼一兩口。
想起過往滑稽又可愛的記憶片段,元知知唇角不自覺上揚,是少見的溫軟。
林鶴之觀察着她的神色,也認真起來,試探道:“還沒告訴我是誰說你不挑食給了你自信的呢?”
元知知回過神來,夾了一筷子菜,是她不喜歡吃的,她不動聲色的埋在了飯底:“沒誰,就以前高中同學。”
“飯也吃得差不多了,我去結賬。”
他擡手攔住她:“我去結。”
“上次就是你請的,這次也該我了。”
林鶴之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收回了手,即使他們已經在為關系進一步發展而互相了解的階段了,然而元知知卻始終守着一條客氣又禮貌的界限,與他相處時比起說是對待朋友的态度,不如說是對待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陌生人。
然而她自己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即使知道不應該,他還是不由自主開始想象起她如果和孟懿在一起時會是什麼樣子。
元知知和林鶴之道過别以後微松了口氣,這些時日以交往為前提和他深入了解後,兩人間的相處反倒沒有之前那麼輕松自在。她很清楚問題不在他,而在于她自己心裡的别扭。
張女士和元教授都很樂于見到她和知根知底的林鶴之交往,就連章汝舟也看好他們,但她心裡總歸是覺得他們其實是不合适的。
就連把他當朋友相處都會感到不如以往自然。
車子就停在路邊,她走近兩步,一雙琉璃目微微睜大,然後整個人頓在了原地。
遲疑片刻,元知知摁亮了她的後視鏡提示燈,倚靠在車門上的男人擡起了頭。
這的确是她的車,她沒有認錯。
倚在車門前的人的确是那個人,她也沒有認錯。
孟懿停下了把玩着車鑰匙的手,凝神看着她,目光一寸一寸貪婪地掃過她臉龐的每一寸肌膚,仿佛錯過一眼就會是一輩子。
最後他們的目光相撞,她望進了他深邃的眸子裡,卻像是浸了墨一般讓人看不到底。
但在這濃郁的墨色風暴中,還缱绻着幾分她能輕而易舉察覺的溫柔。
元知知喉嚨喑啞:“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