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誤會妾身了。”姜雪漪仍一動未動,柔聲道,“妾身初來乍到,很有心尊敬各位娘娘,卻又不知如何投您所好,這才問了陛下您會喜歡什麼。陛下上心着您的生辰,希望這份禮您收下能夠心悅,才借妾身的手多送一份賀禮給您罷了。”
她如此解釋,韶妃聽完一怔,面色稍稍和緩了些,可她到底心裡還是惱着她的:“你口口聲聲說是陛下為了本宮,可昨夜你又如何解釋?”
“本宮的二十生辰宮裡人盡皆知,夜裡陛下卻去你處安置,恐怕本宮都成了全宮的笑柄了!”
韶妃自小被嬌養長大,嫁給陛下做側妃後也一直被嬌縱着,說話辦事直來直去,還是孩子心性。
她心裡的火氣積攢了一夜,看見姜雪漪就一股腦全抛出去,渾然不顧及是否合适,狠狠拍向桌子,直震得自己的手生疼:“本宮本以為你是安分守己的,不曾想也和丹昭容等人一般無二,如此狐媚!”
若說賀禮姜雪漪還有的解釋,那陛下昨夜不去甘泉宮而去绛雪閣的事,她就沒辦法解釋了。
陛下喜歡誰寵幸誰全憑他的心意。
再說了,宮裡的女人,不都是各憑本事争寵嗎?
姜雪漪也沒有恩寵送上門卻拒之門外的道理。
她垂睫思量片刻,溫聲道:“妾身自入宮起便知道,身為後宮嫔妃,最要緊的便是好好侍奉陛下,為陛下開始開枝散葉。這一點不論是妾身還是娘娘,應當都十分清楚。”
“韶妃娘娘,妾身隻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不為别的。”
說這話的時候,姜雪漪雖是屈膝向韶妃福身的那個,可她卻不卑不亢,沒有半點畏懼讨好的意思。
就隻是十分平靜溫和的向韶妃解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不論韶妃是否氣急敗壞,是否疾言厲色,她都不在意。
溫柔又從容。
韶妃被她堵得啞口無言,一口氣梗在喉嚨裡不上不下,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反駁她。
最可氣的是,她們分明是上位者和下位者的關系,韶妃卻難以略過姜雪漪身上令人難以忽視的沉靜氣質,忍不住被她的語調情緒帶着走。
好似她說的實實在在是大道理,而自己不過是氣急敗壞的跳梁小醜一般。
更别提,她生得這樣一幅美貌,連她這個女子都挑不出半分瑕疵,似出塵無暇的仙子,是真真正正娴靜溫婉的名門貴女。
光是看着她,就忍不住生出卑劣的嫉妒之心,忍不住覺得自己遜色幾分。
可韶妃自小高貴嬌氣,又怎麼肯承認自己不如人,怎麼肯承認是自己小肚雞腸,擡手就要甩姜雪漪一個耳光,仿佛不用力的反駁她,自己就真的輸給了她:“放肆!”
“這些話還用你教給本宮嗎!”
可巴掌沒落下,韶妃的手就被身側的允黛牢牢抱住了,允黛連連搖頭勸道:“娘娘不可……您還是冷靜些吧!”
“若是陛下知道您為了争風吃醋肆意掌掴姜貴人,恐怕是要不悅的。”
“陛下……”韶妃咬着牙關,忍住不讓眼淚掉下來:“陛下會為了姜貴人不悅,怎麼不想想本宮為何掌掴她,怎麼昨夜不來本宮這裡?”
允黛無奈,卻隻能苦口婆心地勸:“娘娘……”
韶妃轉過身,僵硬地收回手,任由眼淚流下來:“姜貴人言語不當以下犯上,罰跪一個時辰,不到時辰不許起來。”
說罷,她徑直離開禦花園揚長而去,身後的儀仗緊跟其後,獨留下了姜雪漪主仆。
不遠處在禦花園灑掃修剪花朵的宮人頻頻往這看,卻大氣都不敢喘,姜雪漪捏着手裡的帕子站直了身子,神色冷靜得過分。
韶妃跋扈不講理,扶霜早就氣得臉色冰寒,忙起身扶着小主說着:“小主何須聽她的在這跪!等見了陛下,豈還有她耍威風的地方!”
姜雪漪淡淡道:“跪,為何不跪。”
“她是妃位,懲處低階嫔妃是合情合理。我若不跪,去找了陛下求情,旁人就算心裡知道我受無妄之災,也難免會覺得我恃寵生嬌,不會同情。”
“可我若跪,那便是另一套說辭了。”
何況不跪,又怎麼叫陛下憐惜,怎麼叫陛下更惱了韶妃?
禦花園的鵝卵石子路最是硌腳,膝蓋放上去不過三五刻便痛得鑽心。
從前陶貴人跪過,如今也輪到姜雪漪自己了。
-
勤政殿内,沈璋寒撂下一本奏折觑向外頭,左等右等也沒瞧見姜雪漪的身影。
他昨夜說過今日要她來伺候筆墨,她不會不來。
“林威。”
沈璋寒眉眼冷淡,猜到了什麼:“去看看姜貴人在哪兒,把她帶過來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