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課徐清子終于不再講道,而是教畫符。
老爺子平時講話的語速還挺快,一旦開始講課就變得拖腔帶調,宛如催眠,鳌拜直接在老道面前的小桌上翻起肚皮睡起了回籠覺,把他當成了免費的白噪音。
吳臣忍着哈欠瞄了一圈周圍,發現他的六個師兄身杆都挺得筆直,目光炯炯,聽得非常入神,他愣了愣,不由被氣氛感染,也坐得直了點。
他第一次畫符是在鳌拜的指導下進行的,基礎水平可見一斑。徐清子的每句話都能聽懂,但像雨水打在傘面上似的,大部分滑走了,聽了個半懂不懂。
總得來說,完成一張符講究一氣呵成,期間筆墨不能斷,靈力不能斷,越複雜的符咒對符修的考驗會成倍增加。
就像劍修需要掌握的招數,丹修需要控制的火候,符修在畫符時對靈力的操控也很微妙,失之毫厘差之千裡,所以就算符咒在筆畫上看起來一樣,修為高低不同的符修畫出來的根本不是一樣東西。
徐清子的教育理念和鳌拜不同,并不主張一上來就畫,而是讓他們先看,将每一筆每一畫都印在心裡。
吳臣翻着手裡的《符咒大全》,在讓人眼花缭亂的符咒中停在了某一頁。
因為有過操作經驗,他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定身符。定身符不是什麼殺傷力很大的符咒,但确實很有用,這點吳臣深有體會。
大概是因為這是唯一一個他認識的符咒(排除招魂符),吳臣盯着看了一會兒,不自覺地臨摹了起來。
他幾乎沒用什麼時間就進入了狀态,以至于沒發現身邊靠過來一個人。
勾勒完最後一筆,才輕輕呼出一口氣。
“哇,你是個天生的符修!”
吳臣吓了一跳,側過臉一看,原來是梁陸,正兩眼放光地看着他。
雖然梁陸算是他的師兄,但因為年紀的關系,吳臣将他視為一個未成年的弟弟,用開玩笑的口吻問道:“這你都能看得出來?”
可能是在山裡長大的緣故,梁陸比起同齡人還要單純許多,沒聽出來吳臣在開玩笑,認真地回答道:“那當然,你看,符咒畫在紙上之後就是一張平面的圖,呈現不出修士畫符時的狀态,但其實每個符咒都有自己的‘韻律’,哪裡快哪裡慢哪裡輕哪裡重都有講究。往往初學者剛開始隻能描出個輪廓,可是你剛剛畫的時候居然已經能畫出‘韻律’!這還不是天生的符修麼!”
吳臣聽了個大概,被他這番真誠的誇贊弄得有點不好意思,笑道:“這隻能算入門快點,沒有那麼誇張。”
梁陸撇撇嘴,表示不同意。
吳臣無奈笑笑,一擡頭,看到坐在前排的大師兄轉過頭,正皺着眉看着這裡,估計是聽到了他們剛才說的話。
吳臣用毛筆沾了沾朱砂,心想,他到底是什麼毛病?
早課之後,又是自由安排的時間。
吳臣沒有自由,他被大師兄安排了去采草藥,全身負重的那種。
由于他一種草藥都不認識,便隻能跟着梁陸去。整個随緣觀沒有一個醫修,且全員修仙,身體健康得不行,采了草藥也不是自己用,而是帶到山下去賣。
聽到這條賺錢路子,吳臣差不多明白了師門為什麼窮得叮當響。
很快,他又知道了另一個真相,不争山的一面是陡峭的懸崖峭壁,而另一面其實草木茂盛,勉強可以攀爬,但徐清子為了縮減上山的時間,硬是帶他體驗了一把過山車抽風的感覺。
師恩似海,深不可測。
負重采草藥其實也能算練基本功,這一邊的山坡雖有植被,攀爬難度還是很大的,所以吳臣今天的強度其實并不輸前一天。但累歸累,他居然感覺還能挺住。
梁陸一邊帶他采草藥,一邊耐心地将這些草藥的特征和功效講給他聽,一路走走停停,吳臣意外地記住了不少。
采完藥回來,吳臣奇迹般沒有趴下,剩下一點餘力,正好用來留給晚上。
他頂着一張快要累死的臉參加了晚課,然後等到夜深人靜……其實也不用多深,整個觀的人都早睡早起,他就等到了晚上十點,在一片漆黑中,偷摸摸地溜去了藏書閣。
鳌拜見他信心滿滿地出去,五分鐘之後又氣急敗壞地回來,奇道:“這麼快就回來了?”
吳臣噴出一口氣:“藏書閣被鎖了。”
鳌拜有點驚訝:“咦,藏書閣從來不鎖,今天怎麼鎖了?”
吳臣來回兜圈,冒火道:“我看不止今天會鎖,以後隻要我還在這裡,就都會鎖!”
鳌拜問道:“你知道是誰鎖的?”
吳臣冷笑:“還能有誰。”
他走了幾圈忽然停下來,臉上惱火的表情漸漸消失了,鳌拜對他太了解了,轉了轉眼珠子,賊笑着問道:“你想幹嘛?”
吳臣平靜道:“我要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