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郁,樹影婆娑,燈籠下人影綽綽。
“頌姑娘,我已将付清等人的罪責遞上給蔺大人,還記得那日你同我說,在雲京,隻有蔺大人會接這件案子,沒想到當真如此。”
遊佳蓮擡眸笑道,聲似銀鈴清脆,眼睛裡閃爍着期待,燈籠的光影隐隐綽綽地籠罩住她。
“我雖是急了些,沒按姑娘說的時間來,但如今一切塵埃落定,我想回家去看看。”
她走上前,握住頌藜的手。
手心滾燙,好似驚醒了頌藜沉寂的内心。
頌藜手指微微蜷縮,将手中的燈籠遞給她,風聲漸輕,她聲音輕柔。
“遊姑娘,此行願你平安,待我了卻所有事,再去尋你飲一杯酒。”
遊佳蓮聞及擡眸,那雙眼睛定定地看向頌藜,似是感動。
頌藜站在側門處,瞧着遊佳蓮遠行的背影。
雲京人都說名妓遊佳蓮妙筆生花,舞姿曼妙,隻有頌藜知道遊家二小姐最會釀酒。
“我怎不知,頌三姑娘竟同敲鳴冤鼓的遊佳蓮關系這般好。”
晏回的聲音在頌藜身側響起,寒風瑟瑟,他立于琉璃燈籠下,流蘇劃過他的鬓角,恰如風流少年郎。
他側目,将身上那件墨綠色大氅披到頌藜身上。
頌藜回過神,擡頭看向面前人,莞爾淺笑。
“小侯爺哪裡的話,先前窘迫時在集市賣畫,遊姑娘看上了我的畫,她幫過我許多,如今她家的案子能被蔺謇大人接手,我也為她感到高興,不過女子間的惺惺相惜,小侯爺不懂也是正常。”
看着面前闆着臉解釋的頌藜,晏回終是沒忍住笑,他垂下眼眸,從常楓手裡拿過湯婆子,兀自塞到頌藜手裡,輕聲開口。
“非也非也。”
手邊傳來溫暖,頌藜低下頭,發覺手指紅腫,指間尚有破潰處。
平日裡好似都習慣了。
可如今,那溫暖似要裹緊她,讓她下意識地收緊雙手。
寒風漸起,朦胧月色下燈籠搖晃,流蘇輕輕擺動。
——
春日融去枝上寒雪,飛雀撷來柳枝,落在頌藜的院内。
她掀開簾子,瞧見晏回安排的婢女連雲站在門外,指揮下人搬行李。
“姑娘醒了?今日我們便要離府去青州了。”
連雲是個活潑的性子,笑着說話時,嘴邊還有兩個酒窩。
頌藜點頭,發覺院内四周都是箱子,有些詫異。
“這些都是要帶走的東西?”
“是呀,我們小侯爺是個精細的主,光是用茶的茶盞都裝了兩大箱,不過姑娘,這些呀都是為你準備的。”
連雲端來個妝匣,笑嘻嘻地遞到頌藜面前。
“給我的?”
頌藜擡眼,發覺妝匣裡的珠钗玉飾很是别緻。
“是呀,小侯爺說了,我們此去青州,路途遙遠,用時極久,應是要在路上過年了,所以讓我們準備充足些。”
連雲悄悄打量面前的女子,不由得在心中感歎。
這位頌畫師當真是容顔不俗,氣質不凡,怪不得晏小侯爺這般上心。
“有勞了,不過我不怎麼戴珠钗,多謝你們費心了。”
頌藜輕輕開口。
“那這……”
連雲察覺頌藜興緻不高,隻好放下手中妝匣,又拿起個香膏。
“姑娘,那這個呢?古人常說,香之馥馥,雲之烏烏,姑娘烏發如墨,若是輔以香膏,想必定然極美。”
頌藜被連雲這幅樣子逗笑,她歎了口氣。
“你叫連雲?”
連雲很是乖巧地點點頭,眨巴着眼睛。
頌藜将香膏放到連雲手裡,語氣溫柔。
“連雲,我素來不喜歡這些,此去青州,多有需要你照顧的,你若是喜歡,便收下這些吧。”
“姑娘,我……我也不喜歡。”
連雲一股腦将那些珠钗飾品塞到木匣子裡,一本正經道。
“姑娘,你放心,小晏侯都吩咐過我了,我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頌藜未語,隻是目光一直落在窗前的占風铎上。
這幾日住在晏侯府,難得她一直睡的很好,沒有夢魇。
夢醒時常有這占風铎的聲音,清脆悅耳,風吹玉振,宛如泠泠清泉流于心上。
“姑娘可是喜歡那竹子?聽說是小晏侯親手刻制的,步驟可謂是複雜……”
連雲見頌藜盯着占風铎發呆,探過腦袋小聲說道。
“親手所制?”
頌藜眸色微斂,眼波流轉間,心頭的情緒泛起點點漣漪。
她憶起往昔,隻是幼時在雲京時,同這位晏家小侯爺有過短暫交集。
不過幾面之緣,他怎會待她這般上心。
本以為她隐藏的夠深,可是先前連頌玲芸都知曉她并非頌府三小姐。
看來,她得早點找個法子同晏回分道揚镳。
“姑娘,東西都已備好,可需上馬車了?”
連雲的聲音将頌藜從沉思中拉出,她看向面前這個笑靥如花的小姑娘,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