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找這幅圖這麼久,最後的消息也隻在朱興手上,朱興死後,圖就不見了。
也曾有不少不怕死的人,用假圖試圖以假亂真得到百兩黃金的獎賞。
隻是珑城堪輿圖是軍事要圖,沒有真正上過戰場的人很難分辨真假。
更何況,這幅圖用的是宋家人獨有的雙面繪圖功法。
聽說是靖北侯宋平芝的小孫女宋鹂特制的畫圖之法。
看似是普通無奇的山水圖,實則暗藏玄機。
他跟随靖北侯這麼多年,看過許多幅軍事要圖。
隻有這幅印象最深。
所以當他在燈下認出這半幅圖時,無不感到震驚。
躲在青縣苟且偷生這麼多年,他時常擦拭那把陪自己征戰沙場的寶刀。
壯士暮年,友伴盡逝,他卻連斷一件替考案的勇氣都沒有。
那半幅圖像是昔日宋平芝敲打他時所用的桃木枝。
“馮縣令?”
身側記錄的師爺叫出了聲。
升堂許久,馮玄冰卻未讓周七開口,隻是垂眸看着自己的手發呆。
馮玄冰這才正過神色,清了清嗓子。
“周七,你說馬家小公子馬四郎偷換了你的鄉試試卷,可否有證據?”
周七聽聞,忙上前。
“草民曾與馬四郎同在書堂溫書,字迹差别可謂是天壤之别,鄉試結束那日,草民曾在茅廁旁親耳聽見,馬家管家同監考官的對話。”
周七說到這,語氣急促起來。
“那考官說,他定會在這一批人中,挑出一份絕佳的卷子來,冠上馬四郎的名字。誰曾想,挑出的竟是我的試卷。”
他也不知是該感激他們瞧上他的文采,還是該感歎自己空有一身才華隻能做富貴人家的替考。
“口說無憑,你憑何向我潑髒水,我家管家從未同什麼監考官交涉,你這般胡言亂語,我大可以也狀告你。”
馬四郎一拍椅背,冷笑着站了起來,語氣戲谑。
“就告你個蝼蟻之輩妄圖污蔑世家大族。正好今日在這高堂之上,還請青天老爺和諸位鄉民做個證。”
“你……”
周七被這幅無皮無臉的模樣氣的臉色煞白,他抖着手指向馬四郎,如鲠在喉,竟不知如何開口。
馬四郎神色輕蔑,輕輕彈了彈身上塵土,斜睨道。
“我可是清陽馬氏的族人,我們馬家位列世家之時,你還不知道在哪個窮鄉僻壤之地過活呢,你說那張試卷是你的,便就是你的?沒有物證沒有人證,空憑一張嘴。我還說這卷子就是我自己所寫呢。”
“那若是對比字迹呢?”
周七上前,垂在兩側的手被他握緊成拳。
“對比字迹你敢嗎?”
“對比字迹又有何用呢?當今聖上選拔人才,鄉試不過隻是個幌子,等我去了雲京,憑我的家世和行狀,當個官綽綽有餘,至于你,你得罪了我們馬家,就算那試卷是你所寫,又能如何?”
馬四郎坐回椅子上,動作懶散地打了個哈欠,狀似潑皮無賴。
他如今在青縣父母官馮縣令的面前,都這般放肆無禮。
不難想象平日裡,是如何驕奢淫逸,池酒林胾。
“馬公子,你說那張試卷是你所做,那小女倒想請教一二。”
頌藜擡眼看着馬四郎,她嘴邊笑意淡淡,那雙眼眸宛如點綴月光,皎皎如華。
她走上前幾步,語氣愈發輕柔。
“我聽聞聖上為了選出人才,特讓司正大人設置卷題時,多用論題,以證論辯。既然這份卷子是馬公子自己所做,不如還請您與周公子一道論辯,題就由馮縣令來出,如何?”
底下百姓聽到這話,都覺得有理,也跟着附和道。
他們這些人飽受馬家摧殘,隻敢怒不敢言,雖然嘴上嘲諷那周七小子不知好歹,膽大包天,心中卻有幾分佩服。
他們不懂文人墨客那些道理,也不懂為官之道,隻希望惡人自有惡人磨。
“你們……你們跟着瞎起什麼哄?”
眼看那群人陣勢越來越大,馬四郎被激的惱羞成怒,徑直闖到頌藜面前,試圖給她一巴掌。
“你這個臭娘們,誰給你的膽子質疑我?今日我若不好好教訓你,我便不做馬家族人。”
還尚未揮手,身後突然被一股力扯住。
沒看得清來人,隻覺着有人扭過他的胳膊,随後聽見“咔嚓”一聲。
“啊!”
一陣凄厲叫聲後,馬四郎疼的目眦俱裂,哪顧得上形象,隻在地上來回打滾,嘴裡憤憤嘟囔着。
“你誰啊,竟然敢打我!”
晏回似笑非笑地挑眉,垂眸瞧着地上打滾撒潑之人。
他慢條斯理地合攏折扇,扇面潑墨,松香入畫,腕骨如玉,姿态優雅,語氣不急不慢道。
“在下,雲京小晏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