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山心動了。

一回到家，他把想法說了。三嬸當即反對：

“稅務局有什麼好？低三下四的，淨是逗豬打狗嫌！别去别去。找個像百貨公司、食品公司的單位有多好？一身幹淨衣服不說，工資還高，找個媳婦都要好找些！”

王清遠陣陣不适。我在審計局，你一天說我在挑人家的刺；現在兒子想去稅務局，你說收稅是作惡，還有哪家單位好？他反駁道：

“稅務局怎麼不好？人家一年一、兩套制服，衣服不出錢；收稅怕什麼，一不偷二不搶，好比一家人的大兒子，吃飯全靠它！再說了，它跟我們一樣拿鐵工資，早澇保收，放着這樣的單位不去，你想讓他去哪？你就隻知道百貨公司、食品公司！那是企業單位，自苦自吃，靠政策過日子。說不準哪天政策變了，發工資都難！”

三嬸不吭聲了。

王清遠很快有了主張。他張羅着幫忙聯系上了縣稅務局熟人。接洽過後，他讓王志山準備準備，人家要見見你，我看是要面試。到時候隻有人家滿意你，你才會有機會。

縣城不大，挂牌子的單位不多。王志山為大姐去開過發貨票，對稅務局有印象。他憑着記憶往前找走。王清遠看他要走偏，問他去哪裡？王志山折了回來，跟着他走進了一棟辦公樓。

辦公樓不像工商銀行一樣低矮陳舊。兩人上三樓後拐進了一間辦公室。王志山擡頭張望，有“局長室”幾個字。他這才明白要見人的是稅務局長，一時間多了緊張。

公室靜悄悄的。聽到外頭有動靜，從裡頭隔間走出一人。他是局長業文強。業文強兩撇八字胡透着精明幹煉，多了不容置否的威嚴。

雙方一一握手，業文強一張口是一口濃重的外地腔：

“哦，老王有福氣！兒子這麼大了！不像我，響應國家号召，晚婚晚育，女兒剛出生，沒滿月呢！”

王志山畢恭畢敬地叫了聲“局長好”，在業文強的示意下坐到沙發。王志山打量眼前，更像是一個開會的地方，隻不過裡頭開了扇門，多了個隔間。很明顯，業文強剛才在隔間辦公室裡，那裡是他個人辦公的地點；幾人落坐的地點，是會客室。

王清遠明顯心虛。打着哈哈道：

“哪裡哪裡，業局長，過獎了。我領他過來，是請你指教他的。還得請你多多關照、多多關照！”

業文強“嘿嘿”幾聲笑過，雖輕，卻透着練達沉穩。與雷大榮粗聲大氣相比，反差鮮明。笑聲過後，業文強道：

“那還是得看看，小王在學校學的什麼專業、學得怎麼樣啰？”

一聽局長這話，王志山趕緊報所學專業；想自我評價幾句，不敢造次，話到嘴邊給咽了回去。

業文強直了直身子，道：

“你學的财務會計，是我們要的專業。我們這幾年，缺這方面人才。現在的稅務局，已經不是過去粗放的年代，正在朝精細化方向發展。以前我們隻招到高中畢業生啊、甚至初中畢業的做法，過時了。相比過去，我們更需一批懂财務、會查賬的年青人，補充我們的新鮮血液。不過話說回來，我個人更看重能力。我的看法是，文憑不代表學識，更不代表能力。醜話說在先。這樣子啰嘛。我出三個問題，考考你小王。如果你能過得了我這一關，我給你開綠燈。如果過不了我這一關，那我得慎重。畢竟我代表的是單位，不是我個人。以我個人的意見嘛，你是老王的兒子，我和老王多年交情，我沒有不讓你來稅務局的理由。咱們不是有句老話嘛，叫做‘拿人錢财，為人幹活’。我吃的是公家飯，得為公家着想。”

業文強的抑揚頓挫，讓王志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旁的王清遠，同樣一臉冷峻，透出了心裡的緊張。看來，王志山是否入得了業文強法眼，在此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