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款失而複得,花明容一顆懸着的心,落了下來。
董留成前後判若兩人。之前他皮膚黝黑、滿嘴葷段子,讓花明容以為他無非是混社會的登徒浪子,讓她甚至不想多看一眼。礙于身邊同事,自己是新人,花明容不好反對,隻有被動地聽他講段子,打發日子的難捱與漫長。
事情過後,董留成的形象,在花明容心目中多了逆轉。她漸漸不再排斥。幾天過後。花明容受董留成邀請,走進稅務分局。
分局食堂。人人等來了花明容,将她請進食堂。
食堂吃飯意味着什麼,不言自明。
董留成下鄉去了,回來尚需時間。沒有董留成,花明容仍受到了一幫人夾道歡迎般的歡迎。
食堂沒有營業所的整潔豪華,甚至多了老舊。低矮的紅磚青瓦,上了年頭的黑色米櫃子,烏黑的水泥地闆,和營業所的嶄新大氣比起來,異常寒酸;不大的漆紅飯桌,膝蓋高的條木闆凳,剛好安放下了幾人。
飯菜上桌,一道主菜上桌,是清炖排骨。像是梁山好漢的做派,張瓊芬用盆裝了,吆喝着,端上了四方桌。桌子和飯菜,與營業所的三菜一湯以及精巧的餐桌、桌具相比,天上地下。它的簡陋,與營業所相比無法企及。隻不過吃飯不全為了填飽肚皮或者單純地享受。再好的飯菜,與好心情相比,算是白搭。
圍着花明容的全是年輕人,人人熱乎,叫她“花姑娘”,讓花明容在戲谑間放松,更像是回到了兒時夥伴身邊一樣随心;人人大方、練達,風趣,不讓花明容生份。沒有冷場。花明容放開了,多了融入其中的安放。身邊年青人不闆着臉,多了插科打诨,與之前想象的不一樣。開心的感受,是營業所沒有的。
董留成來了。衆人起哄,将他推到花明容身邊。
董留成呵呵笑着,滿心甜蜜。可他有着大哥一樣的大氣,不喜歡扭捏。他放着花明容身邊的空位不坐,要坐到一個花明容對面。
張家善起哄,被董留成一把按住。他讓張家善坐到花明容身邊。隻有董留成知道,花明容是近視眼,不喜歡戴眼鏡,看不太清楚。為此,他選擇坐到了花明容的對面,更容易觀察她,讓她不拘謹,順便能為她獻上并不聲張的絲絲關愛。
排骨在不經意間,“啪”的一聲,掉到了桌上,花明容紅了臉,一臉窘迫。她小聲說着“對不起”;剛要去揀,桌上的排骨被董留成迅速夾到自己碗裡,轉過來,大大方方,要張家善不要光顧着自己,順便也為花明容夾一塊。張家善最樂意接受這樣的批評,不愠不惱,将細微于無聲處顯周到。
一桌人在不經意間,毫無刻意做作。
飯桌上人人健談,讓氣氛少有地輕松。花明容感覺吃的不是排骨,是不大稅務分局裡少有的朝氣和大方。這樣的人,少有遇到。而董留成在一幫年青人中,不冷傲,不做作,卻在每人心中,有着能感受得到的舉重若輕。
飯後,花明容在衆人的族擁下,上樓走進單身漢們的宿舍。
間間宿舍敞開,歡迎着花明容的到來。花明容進進出出,唯獨不進董留成的。有張家善帶路,董留成不着急,微微笑着,跟在花明容的身後,不聲不響,仿佛當天的主角不是他,而是分局的所有人。
李得淼宿舍滿是書。外頭的房間,除了中間一張圍棋桌,書籍滿目。站立的書櫃裡滿是書,床頭櫃上擺放的是書,就連中間一張嶄新的書桌前,還是書。書成了宿舍最醒目、最張揚的物件。花明容好奇地翻開其中一本,是曹桂林的《北京人在紐約》。在所有人面前,她念出了開篇的話:
“如果你愛一個人,就把他送到紐約,因為那裡是天堂;如果你恨一個人,也把他送到紐約,因為那裡是地獄。”
參觀的最後一間,是王志山宿舍。進門處的隔間,正中一組布藝沙發;吸引人目光的,當數他的自己他憑的字畫。張家善介紹,這是王志山閑來無事,自繪、自書、自裱的傑作。
一幅繪畫前,花明容矗立許久。她左看右看,驚訝畫的材質是什麼?摸了摸,是一幅布貼畫。畫中的主角,是一位身材豐滿、手腳細長的女子。她走在蒼翠的山林間,伸開雙臂,仿佛是要擁抱遠方;她的右上方,一行鳥兒漸行漸遠,張開翅膀、飛向遠方。花明容“咦”了一聲,盯向右上角的一行字。字是手寫的,中間一輪紅紅日,字在紅日前方,像是若陷若現的雲彩,字配畫,成了畫的一部分。她看仔細了,寫的是“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與畫同框。
人人站立在花明容身後,看她看得仔細,不知她在想什麼?
張家善開了口,打趣道:
“不是吧?花姑娘第一次來我們王志山宿舍,就想裝深沉、當思想家?”
花明容這才意識到自己入神,“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嘻嘻。不是,我是在想,這個人赤着腳,光着身子,還一個人走在除了山上,如果她還沒有吃飯,餓了,咋辦?”
“這得問我們藝術家王大師了啊,”李得淼湊上前,裝作吃驚的樣子,道:
“是啊,你幾天沒讓人家吃飯了,會不會餓壞了?”
王志山道:
“你們這些吃貨!剛才食堂吃的排骨還沒有消化呢,又想着吃!你們怎麼沒有想想,萬一是人家是口渴了呢?”
張家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