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到來,讓姑娘如同見到了仇人,分外眼紅,卻是無可奈何,隻有一臉悲悲切切,臉上的表情忽明忽暗。想着陳明英,她痛心疾首,整個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大罵李小川是“當代陳世美”,罵陳明英“女土匪”!
兩人愕然。
回到分局,李得淼沉不住氣了。他問陳明英,是不是果真如此?
陳明英不以為然,“嘻嘻”一笑:
“嘻嘻,那是過去時,與我無關。我要的是現在時、現在進行時!”
李得淼不落忍郵政所的姑娘,怪陳明英饑不擇食,連人家煮熟了的鴨子也要搶:
“你怎麼這麼餓,餓得下山找食吃的山貓兒一樣?要不,你的‘山貓兒’還得加個字,幹脆叫‘大山貓兒’!”
陳明英一陣輕笑,道:
“‘大山貓兒’就‘大山貓兒’,誰怕誰?”
與陳明英的大大咧咧相比,分局的另一名新人李雲煥人則似乎活得格外小心、内斂。
她身子單薄,更多時候一個人心事重重。
張興福讓她進了内勤辦公室,先着手熟悉聶雲麗工作,再準備接替下聶雲麗,準了聶雲麗跑外管稅的申請。可聶雲麗出去一段時間再次打道回府,回了原先的征收辦公室,讓曾經的一對師徒倆,每天坐到了一起。
女人們似乎天生是話佬。
李雲煥與聶雲麗無人之時,總在竊竊私語,像是有着說不完的悄悄話。
關于李雲煥身後的一切,無人知曉。
一位老人的到來,揭開了她不為衆人所知的一面。
老人是這天前來征收辦公室的。
他的到來,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畢竟,征收辦公室每到征期,總是人來人往。
偏偏老人來的不是征期,一來不為别的,就指名道姓,要找李雲煥。
老頭年過六旬。他來了後,一屁股坐在征收組辦公室,不聲不響,任由李雲煥一個人忙完了手頭的事情,這才提出來:
“雲煥,你給我點生活費。”
這話雖輕,但足以令每個人驚愕。李雲煥更像是針紮了一般,止不住地周身顫抖:
“爸,你說什麼呀!等我們到樓上宿舍說,好不好?”
原來老人不是别人,正是李雲煥父親。他的突然造訪,李雲煥似乎很不情願。
可她的老父親不為所動,一定要李雲煥有什麼話,當着衆人的面說。
父女倆争執不下。
吵鬧聲驚動了張興福。
他起身出面調停。
調停之下,張興福被李雲煥的家庭關系搞得一頭霧水,一時理不清頭緒。
老人說他家裡有李雲煥姐妹五人,母親随大女兒,也就是李雲煥嫁在外地的大姐過日子,我一人在老家侍奉老母親——也就是李雲煥的奶奶。一面是我們當父母的分居,我這頭沒有生活費來源,另一面是我要供奉孩子祖母的生活,如今工作了的李雲煥,該給我生活費。
李雲煥說自己還有三個要讀書的姊妹要錢花,我供她們讀書,總可以了吧?生活費有我家裡的哥哥給你,你去管他要生活費最合适。
老人不肯,說你哥雖說跟你一樣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可這些年他供養你奶奶不容易,不能讓他完全負擔你奶奶的生活費。所以,我今天親自找上門來了,看你李雲煥給不給?
一番調解,李雲煥勉強答應,由她另找大姐商讨妹妹們的學費;供奉祖母的費用,由父親去找兒子解決。
調解之下,老人蹰躊着,飯也不吃,出了分局,一個人回了家。
另一頭,李雲煥請假去了地區的大姐家。
去了一趟外地回來,李雲煥向張興福彙報,她這次和大姐達成了共識,由她和大姐認下供養母親和三個妹妹的學費。
一場風波過後,李雲煥的家境,令人唏噓。
分局上下,理解了她節衣縮食的不易。而她,将所有的失望,寫在了自己的臉上,以至于,讓她變得郁郁寡歡。
她的個人問題,更是極少向外人透露,也少有人問津。
隻是在她的内心,總在期盼着有一抹陽光,照進她的七尺巷道。
她在苦苦等着這抹陽光的出現。
可她過于封閉,總想把自己的這個願望,深埋心底。
對于一個初入職場的新人而言,她一無所有,像極了一個蹭飯的客,還敢挑什麼酸甜苦辣?
可父親的到來,将她想保守的秘密,保也保不住。就因為父親的到來,一切撕裂了,将她赤條條地,毫無保留,将她的家庭條件、她一家人的光景,暴露在衆人面前。
她想找一個殼,隐藏其間,用于躲避衆人的目光,逃避現實。
為了逃避,為了不再次難堪,她整個人變得小心謹慎。她不想将埋藏于心的秘密,讓每個人知道。于她而言,保持神秘是對自己最好的保護。
一切悄然進行。
很長時間,分局多了像是啞巴一樣的李雲煥。
她要捂着自己的心思,不為外人所知道。她的小心,像極了一個要管住自己的嘴的人,小心翼翼翼,怕這怕那,總以為隻要把秘密告訴風,風就會告訴整片森林一樣。
防火防盜防閨蜜。于她而言,一個新出道的年輕中專生,又怎麼會知道這些呢?
她是窮人家的孩子,單純善良;如果再加上老實聽話,那成了“災難”。
李雲煥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一天,成為這場災難暴風眼中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