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偉國的暴戾沒有收斂。他罵罵咧咧,拿上找補的零錢硬币,走到門口的垃圾桶前,将硬币全丢進了裡頭,“叮咚”作響:
“齋你這些叫花子!老子不差這些小鎳币!當賞給你了!”
強烈刺激之下,李雲煥受不了這樣的污辱。她起了身,可身體搖搖晃晃。起身出了櫃台,于存富吓得趕緊上前站到兩人中間,分開兩人,不讓兩人再起沖突。
石偉國大罵不止。他的罵聲像是一把把尖刀,刀刀插在李雲煥心頭。最終,她忍不住了,“哇”地一聲,蹲下身子,号啕大哭。
石偉國被吓住了。他走出了征收辦公室,末了,不忘折身,對着李雲煥破口大罵:
“你想咋地?是不是皮子癢癢,還想讨我罵?”
李雲煥強撐着站起身來,要與石偉國理論;于存富慌了,再次走到兩人中間,一手拖住李雲煥,另一手往外擺,示意石偉國走人:
“算了算了。你請回吧。好男不跟女鬥。你不跟她一般見識。”
就在石偉國走出征收室時,他做了一個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動作。他手指于存富,惡狠狠罵道:
“天下烏鴉一般黑。我看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明顯是沖于存富來的。于存富心想自己當了半天好人,怎麼會招來這個下場?他半天沒有回過神來,呆站在原地,臉綠了。
石偉國揚長而去。
留下李雲煥無人安慰,王志山從外頭回來了。
人進了分局,王志山看到人人鐵青着臉,李雲煥在低頭抹着眼淚。張興福繃緊了臉。場面令人不安,王志山問:
“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
張興福擡頭看向李雲煥,李雲煥抽抽答答。
王志山怒目圓睜。
他轉身去找了石偉國。
王志山面前,石偉國?了。
他的嶽母一聽此事,一聲驚叫,罵他“草同錘”、“賊盡犯”。(筆者注:草同錘,當地方言,草包的另一種叫法;賊盡犯,指壞事做盡的人)上前捶打他。他的媳婦更來勁,罵他不是人、是“掃把星”、“禍事佬”。
石偉國耷拉着腦袋,跟在王志山身後,折回稅務分局。
李雲煥面前,石偉國躬下身,鄭重道歉。
李雲煥紅着眼,一點點恢複了平靜。石偉國要走,她開了口:
“你拿走你丢在垃圾桶的零錢。”
石偉國默默照辦,蹲下身,揀拾幹淨了垃圾桶裡的零錢币,一枚不留。
一切無聲。
人與人之間的善意,工作職場難遇的溫暖和依靠,在石偉國最後躬下身來的這一刻,盡顯出來。
李雲煥慘白的臉上,泛起了久違的光澤。她怔怔地,冰冷的心頭,多了一絲暖意。
時間不長,分局來了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蹦蹦跳跳,一進門便高聲叫喚:
“姐,姐!”
聽到叫聲,李雲煥急忙從辦公室室跑了出來。
她一把摟住了她:
“小妹,你來了?”
小女孩是李雲煥的妹妹李雲姝。她是是借着暑假,來找姐姐小住幾日的。
她乘興而來,卻打了李雲煥個措手不及。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姐姐一連多日的妊娠反應,腳癱手軟。她身子骨本來就孱弱,另上這個特殊情況,每天的上班讓她氣短心虛,血糖低得厲害。
起初,她以為這是初期的反應,挺一挺就能捱過去。可問題不容樂觀。這天她剛到辦公室,端着水杯走出辦公室幾步,“撲通”一聲,整個人癱倒在地。等到衆人将她拉起身,已是大汗淋漓,一個人靜坐了半天,才緩過神來。為此,她很是後害。思前想後,她要萬定坤陪她上地區醫院,找大姐症療,順便把生孩子的事情定下來。
不想,妹妹來了。妹妹趁興而來,她不忍心趕她走,可自己上地區醫院的事懷再不能拖了,留下妹妹一人,她不知如何是好?
一時間左右為難,她思前想後,想到了王志山。可王志山一個男同士,會願意收留她嗎?
懷着試試的想法,她去找了王志山。
找到王志山,李雲煥試探着,問:
“志山,你能不能替我照管妹妹幾天?就三天。”
令她大喜過望的是,王志山沒有遲疑,爽快地答應了。
這下李雲煥樂不可支,将宿舍交給李雲姝,走了。
幾天後,李雲煥從地區醫院回來了。
回到分局,她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放不下的李雲姝。
出乎意料,妹妹整個人活潑亂跳,一臉高興。她摟了上妹妹,問:
“妹,這幾天你過得怎麼樣呀?”
李雲姝一臉惬意:
“姐,挺好玩的。你不在的這幾天,我跟着志山哥,在食堂吃飯;吃過飯,志山哥收稅,我在街上轉悠,可好玩了。諾,哥還給我買好多好吃的、給我零花錢呢!”
李雲煥被震動了。她柔軟無比的内心,起了漣漪,在一點點往外擴散。有時友情像是空氣,随處可在,不經意間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一旦感受,它有着格外的美麗而神奇。用心诠釋,它的漣漪會擴散到周圍的每一個人。
李雲煥此時的内心,像是火山一樣,熔岩湧動,無法停下來。
她回頭想想幾年來,自己對身邊的同事不冷不熱,冷落了身邊同事;可同事們對她,卻是如此熱心熱腸,捂着她熱乎。
她想到了補償,動了心思。
這天她早早站到了稅務分局門口,等來了王志山與王興正。
兩人外出收稅回來,見到李雲煥,王志山以為李雲煥又攤上什麼事,一臉關切:
“雲煥,是不是出事了?你在這裡幹什麼?”
李雲煥神秘一笑,道:
“走,我帶你去見個人。”
“什麼人?”
李雲煥不由分說,拉上王志山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