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着名單,董留成表明來意,說此番前來,是為了求證實際發貨的數量真假。
侯健看過名單,說幾家公司全是富源稅務局管轄的。這事好辦,我明天一早讓專管員出面聯系,到時我随你們前去。
董留成料定早已走漏風聲,打住侯健,問,幾家公司,哪家大、哪家小?
侯健不明白董留成用意,将公司名單排了序。
董留成提出來,首站去的不是規模稍大點的公司,改成稍小點的。
這下輪到侯建一臉懵。董留成将之前的遭遇說了,道出了擔心:
“我擔心對方留了一手,提前準備。按一般心理,他們會以為我們隻查大公司,不查小公司,那我們反着來,先查小的,再查大的。”
侯健明白了,當即打電話給企業專管員。
在場的李正,認為董留成的擔心完全多餘。有侯健在場,董留成沒有與他争辯。
第二天一大清早,雙方在賓館碰頭。
董留成打着哈欠,一臉疲倦。可他擔心出門晚了,時間不夠用,強忍着瞌睡,催侯健和請來的企業專管員帶路,去了第一家焦炭公司。
兩支隊伍各乘各車,一起趕到一家挂了塊“焦炭公司”牌子的公司。
公司大門緊閉。企業專管員奇怪地“咦”了一聲,隔着大門往裡頭看了看,嘟囔道:
“真是奇了怪了,一大清早的撞鬼了!昨天晚上我聯系公司會計,說得好好的,今早在這裡等我們,怎麼不見人,還關上門了呢?”
董留成心急,圍着廠子轉了個小半圓圈,一擡頭,大聲叫道:
“廠子有人!煙窗在冒煙!”
侯健和企業專管員上前敲門,沖裡頭叫道:
“來人啊,開門,開開門!”
無人應答。雙方無功而返。
返程路上,董留成一臉鐵青。
事情驗證了董留成之前的推測不假。
李正這次不敢張口了,整個人低了頭。
從公司趕回縣城吃過飯,一上午的時間在颠簸中過去。
正午時分,董留成拿出介紹信,由侯建招呼幾人在富源稅務局吃過中飯,再次商量下午行動。雙方稍事休息,再度出發。
下午趕往第二家公司,相同的一幕發生了。
企業專管員聯系好的企業會計和老闆同時銷聲匿迹,幾人再次撲空。侯健這下變得焦躁,不住地發火,說不信這個邪!他猛然掉轉車頭,不再停留,馬不停蹄往第三家公司趕。
趕到第三家公司,情形與之前的公司無異。
奔襲幾十公裡路途,一隊人馬算是吃了閉門羹。
所有人失望至極,無功而返。
天色将黑,人人又累又餓。幾人進了一家飯店吃飯。侯健如梗在喉,提出來,今天人人躲我們,可躲得了和尚,還躲得了廟?老同學麻煩你再住一晚,我明天再發通知,通知各家老闆前來,屆時肯定能拿到證據。
董留成沉吟了。
事情反常必有妖。一系列反常之下,映證了對方在暗處,我們在明處;他們知道我們行蹤,提前早有準備;即便再找相關人員,他們會變着戲法跟我們耗。我們時間有限,耗不起,再耗下去已無意義。
丁家明不死心,說老闆避而不見,不正說明他們心虛、心裡有鬼?既是如此的,更說明案子值得我們花代價深挖細查。事情不能就這麼半途而廢。實在不行,還有我呢。我去請富源縣稅務檢察室出面。有他們出面,肯定能幫我們拿到證據。
說着這話,丁家明起身要打電話。董留成上前,一把将他按住:
“丁主任,麻煩你動動腦子。我們這是異地取證、客場作戰,不是主場,想怎麼地就怎麼地。當地稅務局出面,都是這個結果,即便是你請檢察院出面,又如何?對方有意為之,什麼理由不是理由?他們以一句‘負責人外出不在家’,來個老将不會面;等你人走了,才出來露面,你又如何?人家有的是時間和我們兜圈子,可我們無非來幾天,你耗得起嗎?”
事情一時陷入僵局。
侯健不相信董留成所言是真,提出來,你們四位明天一早到我辦公室,我再聯系老闆,聽他們是否真如你所說?如果你所言不假,我無話可說,你們要留要走,悉聽遵便;如果老闆事有原因,根本不是想躲着我們,那你豈不誤會?
董留成最終選擇留了下來。
時間已是趕到富源的第三天。
四人早早上了侯健的辦公室,看着侯健分别打了各家公司老闆的電話。
不出董留成所料,老闆們不約而同,不是說外出,便是借口沒空,無法到場。
侯健摔了電話,罵了娘。
四人别過侯健,再次動身,上了路。
按照原定計劃,四人要前往的第二站,是一家大型鉛鋅礦公司。
鉛鋅礦公司路途遙遠,剛好在滇西北。這樣的地點,與滇東北遙相呼應,處于滇東北遙相呼應的對角線頂端。
車子駛出滇東北,駛向遙遠的怒江州東北部地區。
時間已是雨季。出發前的滇東北還是晴空萬裡,經昆明、楚雄,再取道大理、保山,進入怒江州,已是陰雨連綿。
車子小心地蹒跚在陡峭的高山與河谷之間,像是鴨子走路般左搖右晃。曲折的道路上,車子在楊輝的小心駕駛下,将道路兩旁狹長連綿的高山、陡峭如削的峽谷,甩在身後。
怒江州地區的時空,是特别的。它以最原始的姿态接納了四人。
和四人急于辦案的心情迫切相比,進入怒江峽谷,道路幾乎險崖絕壁。盤旋蜿蜒的峽谷,道路颠簸,眼前不時滾落的大小石頭,讓人膽戰心驚;耳邊奪路奔騰的江水,掀起吞天吐地的氣勢力,俨然一種雄性威力在宣洩。宣洩的怒濤左沖右撞,在礁石間翻江倒海,一怒沖天,如同狂躁的蛟龍。車子在巨大的峽谷咆哮中,震耳欲聾。四人置身險峻峽谷中,無不心驚膽戰,真正體會到“望天一條線,看地一條溝”的壯觀景象。
車子離開谷深水急,便是山高坡陡。急劇變化的,是氣溫。
如果說河谷令人燥熱難擋,一旦爬坡上坎,當即變臉,吹來陰冷濕潤的高山寒風。
氣溫讓人無所适從。一如雲南“一山分四季、十裡不同天”的氣候立體,忽冷忽熱。四人不住地穿衣、脫衣,不住抱怨怎麼會有如此不會穿衣的鬼地方?
道路駛過保山,沿怒江峽谷,由平地及藍天,自江河越高山,将所有艱難,甩在身後。紅塵中靜美、祥和的綽綽影影,在天空,無盡澄藍。在高山,亘古綿延。在碧水,潤物涓源。在綠草,希冀盎然。
一天一夜過後,車前方若隐若現在白雲與連綿高山之間。
車子猶如穿行于人間仙境。美不勝收的風光,四人無心享受。四人唯一盼的,是老天開眼,讓他們能不虛此行。
帶着不安與未知,車子駛進滇西北高原瀾滄江、怒江和金沙江“三江并流”區,進入晨霧籠罩的蘭坪縣城。
稅務局長辦公室,走進了風塵仆仆的四位外地同行。
四人表明來意,稅務局長整個人再次起身,驚得差點掉了下巴:我們這兒以産鉛鋅礦為主,鐵礦隻是伴生礦;伴生鐵礦本身産量不高,當地就能消化,怎麼可能舍近求遠,跑幾百公裡路,跑去你們當地鐵廠?
四人點頭稱是,說,要不,我們怎麼會大老遠趕來,跑這兒來調查取證呢?
事情緊急。局長緊急叫來兩人。兩人分别是分管鉛鋅礦公司的分局長和專管員。
聽明白幾人要找鉛鋅礦公司,分局長不推辭,與專管員開了一車,上前帶了路。
幾個鐘頭過後,四人趕到了要找的鉛鋅礦公司。
一路上,分局長與專管員不忘向來人介紹,公司旗下的鉛鋅總儲量居全國同類礦床之首。境内礦産資源尤其是鉛鋅資源豐富,享有“中國鋅都”的美譽。鉛鋅礦鉛鋅儲量巨大,是已探明的最大鉛鋅礦床,也是世界上為數不多的、儲量上千萬噸級的特大型鉛鋅礦床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