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站與稅務分局相隔不遠。
從國稅分局出發,要麼經過城中心,繞道而走;要麼走過衛生院,趟過幾塊秧田,直插加油站。
每次走出分局到加油站,王志山選擇抄了近道,走過衛生院。
人一進加油站,一擡頭,是窗台前的李潤仙。
她顯得安安靜靜。看到王志山,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隻有王志山感覺得出,她的目光裡,有期許,更有年少女孩的純潔與清澈。
一種難以言表的沖動之下,王志山克制着自己,不想早早捅破那層窗戶紙。
沒有過多的話,他會去找金禮堂。
加油站最歡迎他的人,當數金禮童。
相處久了,王志山管金禮童叫老金。而老金也不客氣,叫他“小王”。後來感覺叫“小王”有點不尊,也會改口,叫他“小王師”。
一次理賬,老金知道了王志山做賬的能耐。再次見到王志山,他幹脆提出來:
“小王,有個事情,看看你作難不作難?”
王志山問:
“什麼事?”
老金道:
“我看你做賬辣操。我是老了,還外行。一是眼睛花,不好使;二是我半路出家,會計不熟,本身就是個半截子,雖跟着總公司的潘會計理過賬,可主要是打下手,裝訂下憑證、登下賬什麼的。就我那兩刷子,在你面前拿不出手來。可能也就是拌鹽拌蒜的料,不好使。如果你願意,我想請你為我一直理下去?”
如此請求,王志山巴之不得。
他想找各種機會,在加油站多待一會。哪怕是做義務工,他認了,那樣他能心滿意足;更别說,諸如理賬的活,會多出機會,與做出納的李潤仙多了親密接觸,何樂而不為呢?
看到王志山爽快答應,老金大喜過望。
當下,二人再上樓,由老金抱出一堆單據。
王志山坐到了單據前。
王志山整理單據的專注,讓老金安靜。眼前的王志山,能解他的燃眉之急。為此,老金不住念叨,說是一年多了,單據這麼多,我不會整理出賬,賬目做得不清不白,挨了幾次四老闆的剋。有你來,這回算是能交差了。
理過單據,王志山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結。
艱難的差事,橫在兩人面前。
兩人一商議,動了手。
為結出成本,二人請出金元華,一同爬上巨大的儲油罐,用上油表,伸進儲油罐,計過量,量出油罐裡的結存;對于營業房裡桶裝的成品潤滑油,三人使了蠻力,全靠肩扛人抱,花了幾天功夫,将一桶桶油脂過了磅稱,稱量出潤滑油脂的結存。
結存到手,完成了王志山結轉成本的第一步。
接下來,要便拿到最初的庫存,王志山和老金去找盤下加油站時的交接資料。可資料年久失存,兩人找了半天無果,隻能失望而返。
拿不到期初庫存,意味着一年多來的銷售成本無法準确計算。
擺在王志山面前的,成了難題。一連幾天,王志山陷入了巨大的苦悶之中。如何找到一個萬全之策,既保證銷售成本真實可靠,又能确保以後的操作簡單?為找良策,他翻箱倒櫃,翻閱會計典籍,卻無法找到可行辦法。他毫無頭緒,變得焦急:
“怎麼辦?”
老金看王志山焦急,自覺幫不上忙。幹着意無用,老金拖上王志山,在辦公室擺開了象棋棋盤,殺起了象棋。象棋的走馬閃卒,在王志山面前成了逐鹿中原。走着走着,他靈光一閃,“啊呀”一聲,拍了腦袋。
他決定另辟蹊徑。
一番推演算籌後,他将無法獲取的期初庫存視為未知,打包成黑匣子,當成一個未知常量;後期成本,用各期購油數據,減去盤點庫存;期初庫存既是未知常量,不變地轉至下期,過賬到下期抵消,不就是當期成本?如此一來,不得而知的期初庫存,在後期源源不斷,成為不變的庫存積壓。真有一天油枯見底,悉數在那一個月流入當期,好比肉爛在鍋裡,一分一毫沒有走失,不影響在總公司面前報告盈虧的底氣。
難題有了思路,成本出爐。填制憑證工作,王志山駕輕就熟。幾天過後,單據彙成會計憑證,登記走賬。
登賬工作原本由老金完成,可老金手腳慢了些,王志山等不及,自己上手。
賬本首次啟用,散發着油墨清香,結出了賬目餘額。
餘額出籠,李潤仙來了。
她在老金的叫喚中,拿來自己負責的銀行和現金賬目,與王志山對賬。
對賬讓王志山和李潤仙首次坐在了一起。
近距離接觸,是王志山最為惬意的時間。
兩個人核實的是資金數目。
幾筆未達賬項,由王志山記錄,交到老金手上。老金帶上李潤仙,去了開戶的農行營業所。
營業所的花明容如今已是企業客戶經理。見到老金他李潤仙,她招呼二人稍坐,很快打出銀行流水。
拿到銀行流水,王志山再次與李潤仙坐到一起。
另一頭,裝訂憑證成冊的工作,由老金自告奮勇,成了老金的拿手好戲。他憑着多年裝訂憑證的看家本領,拿上一把錐子、找來一團棉線,在憑證中穿針引線,打孔結繩,幾番動手,本本憑證經他之手,齊齊在手。
另一頭,頭碰頭的接觸,成了王志山與李潤仙的核對賬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