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扭頭,他走了。
李潤仙追了上去。
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請他停下來,聽她解釋。可他像是發怒的獅子,不管不顧。他變得生無可戀,想在她面前停留哪怕是一分鐘。
一個不想留,一個要想追,一前一後的兩個人,在小鎮的街道裡奔跑着。
終于,前方出現了一個路口拐彎。她彎道趕超,整個人撲上,拽住了他。
可她的力氣,擋不住發怒的王志山。
他在氣頭上,受不了她的不聲不響;更不習慣她動手拉他。她感受到了洪荒之力。王志山的的胳膊和手肘硬得像石頭,由不得她的嬌柔糾纏。手一下子被甩開,她隻能一把抱住他。初戀時免不了的肌膚相親,在這一刻沒了一絲溫存,成了不為所動。
終于,一番苦苦哀求中,王志山停了下來。
她的嘴是如同心裡一樣,苦苦的。這樣的誤會,讓她嘗到了不舍一個人的苦痛滋味。她請他停下來,臉色慘白,喘息不定:
“我,我跟他沒有什麼。那,那天晚上我去找你,你回家了。你們單位打麻将的人,可以做證。他們還問我,是不是想你了,來找你?我沒有說話,回了加油站。後來,那個姓鄭的,讓張小英來找我,問我去不去城裡轉轉?我實在無聊,又耐不住她勸,跟着去了。出門後,我們遇上了小鄭。他問我們去不去唱卡拉OK? 我沒有說話,張小英倒是笑着,讓他請客。後來我們去了電影院門口的一家卡拉OK冷飲店,唱過一兩首歌。姓鄭的說,光請我們唱幾首歌,太寒碜了,要請我們吃燒烤;我沒有說去。可他去燒烤攤點了些燒烤,請我們。再後來,我和張小英去吃了點。我和姓鄭的真沒什麼,真的,你相信我。我和他,隻是因為他在我們隔壁修車,見過一兩次面,我們沒有多餘的話。”
解釋帶着誠意,也讓王志山找不到水桶的疑問,煙消雲散。李潤仙成了哀求。看着她第一次求自己,他心軟了,怨氣化為烏有。看着她當着自己的面掉眼淚,他有些後悔,不該沖她發火,讓她驚魂不定。
另一頭,老金去了李潤仙家裡一趟。
等到他回到小鎮,天色已黑。他去了國稅分局。
找到王志山,老金說了他上李潤仙家的事情:
“我跟你說我上小潤仙家的事,今天我去了。她爹早些年木匠出身,近幾年在四老闆的火炮廠做火藥師傅。我說了你們兩個人的事,她爹是沒有過多的話,隻是讓我多把把關。她媽不一樣,頭不尾地,問了我一個問題:‘他們一工一農的,可合适?’看得出,全家人最有發言權的,還是她媽。”
王志山呆住了:
“她媽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金禮童歎了口氣,道:
“憑我的感覺,她不同意。一家人做主的是她媽,不是她爹。她爹在你倆的關系問題上,想要說上話,不大可能。她媽的性子大,是出了名的,動不動會讓人下不了台。既問你們一工一農是否合适,我看她不同意。看來你要過她家人這一關,重點是她媽。不過你也别急。天底下哪有父母不為孩子着想的?時代不同了。現在不興包辦婚姻,講究的是自由戀愛。以你的條件,我想她不會橫加幹涉。不過要讓她回心轉意,要時間磨。就象我們農村人說的,‘水到自然開溝’。你差不多的時候,找個日子上她家走動走動。都說‘雞有雞的路,鴨有鴨的道’。農村人有農村的門道。等你一上門,把關系挑明了,他們會打聽你們家情況,來确定是不是同意這門親事。在不了解你之前,他們會去找人去問你爹媽的性。自古以來不是有句話,叫做‘不認得姑娘就看丈母娘嗎’?丈母娘今天的禀性,就是未來兒媳婦的樣子;姑爺也一樣。父母是會影響孩子的。農村人要看姑爺要得要不得,就看姑爺的父母和家風好不好。”
一聽這話,王志山對自己家的有信心。他懸着的心,算是落了地。
臨走前,老金給了王志山李潤仙家裡的電話号碼。看着電話号碼,王志山感覺,李潤仙一家人的實力,的确不一般。和自己家對比,自己的父母省吃儉用,緊追慢趕,最近才湊錢安上電話;而李潤仙家,早在他家前幾年,就通上了電話。
第二天再次去加油站,老金一看四下無人,悄悄向王志山說了一個重磅消息:
“我昨晚沒有跟你講,李潤仙家裡人看上了張小英,想讓李潤仙在中間撮合,為張小英和他哥李正剛搭橋牽線。”
事情讓王志山一時轉不彎來。他實在想不出,以李潤仙不說話的性格,怎麼合适去做這樣的中間人呢?
為此,老金也表示了擔心:
“要說張小英,人可不咋地。話說回來,既然是小潤仙既的心思,小潤仙又是個乖乖女,又怎會違她呢?”
情況變得複雜。
老金建議,這件事情,你權且當作不知情,否則,隻會讓你夾在中間,兩頭不是人。
應承着老金,王志山擔心的,是李潤仙。她會不會有壓力?
再次打量李潤仙,在遭受王志山誤會後,她整個人有了變化,不時與王志山說這說那。這世上的人和事面前,沉默不是金。當啞巴,換來隻會是誤解和曲解。她大方了許多。
每次去加油站,李潤仙見到王志山,會格外高興。
這一次,她提出來,要他陪她去小鎮相館照相。
去相館照相?王志山愣住了。
一番精心打扮後,李潤仙走了出來。
她頭戴一頂雪白的太陽帽,身穿一件天藍的短裙,閃着海一樣的深藍;一身雪白的海魂衫,多了時尚的學生裝扮。一走路,袅袅婷婷。烏黑的短發,透着青春氣息,無法遮擋性感與美麗,讓人浮想聯翩。極目看到的,是天女誤入凡塵,走到了王志山面前。
看着像是穿梭時光而來的李潤仙,王志山被驚豔了。面前的李潤仙,不再是那個加油站窗口的女工,更像是穿越裡光,從現代走進民國,清純中不失柔婉,閃着一種不可抗拒的誘惑。
兩人手挽手上了街頭。
身後是不一樣的回頭率。
和王志山手挽手,李潤仙是一道風景。王志山一時目瞪口呆。他的眼前,晃動着普豔梅,以及郭佳荷,還有街頭的小混混們。他不想她招搖,更不想她會和曾經的普豔豔姐妹倆,有着相同的遭遇。他心有不安,佯裝不解地問:
“你打算穿成這樣照相?還要拍寫真?你不怕相館留了你底片,讓你成為第二個瑪麗蓮·夢露?”
這話無疑掃了李潤仙的興。她整個不高興了,嘟了嘴:
“拍個照片,我就成了放蕩的外國女人!哪個女人不是一輩子的少女心?我想照個相,留個紀念,怎麼啦?”
她一扭頭,往回走。
再次出來,她換上了工作服,坐上了營業窗口,将不住道歉的王志山,晾在了一旁。
這一晚,王志山怏怏而回。
他所不知的,是李潤仙背着他,第二天一個人去了照相館。
拍了照片,她取了相。正在呆呆地欣賞着,被王志山一眼看到了。
隻一眼,李潤仙在照片上變了樣。照片中的李潤仙依舊是那天大膽的裝扮,整個人不再清純,變得熾熱,沒了沉穩内斂,更沒了清秀婉約。
照片被王志山一把搶在手,李潤仙尖叫一聲,上來搶;王志山将照片舉高了,打量照片。
照片中的李潤仙,變得性感。她玫瑰花瓣般的紅唇,雙眼迷離,像是夏日的陽光,耀眼的光芒熾熱火辣,令人荷爾蒙飙升。
美在性感面前,無法對抗,王志山呆住了。都說女孩的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一點不假。照片中的李潤仙仿佛是不食人間煙火,而是天使降落人間,浸染着煙火氣,散發着緻命的誘惑。冷豔的外表下,閃着躁動與狂熱。
趁王志山發呆,李潤仙再次奪下照片,一把塞進了她的小抽屜,上了鎖,嘟了嘴:
“你不說是我會像瑪麗蓮·夢露嗎?叫你陪我去一趟相館的你都不肯,還用那個外國女人來惡心我,别看,看什麼看!”
照片進了抽屜,也讓王志山内心的熱乎,成為不适。他不知道,這是醋意後的失落。
看着李潤仙,王志山隐約多有一絲不安。
隻是他不知道,不安從何而來?
時間過了幾天。
又一個傍晚。王志山去加油站晚了些,一擡頭,不見了李潤仙。
值班的是張小英。他問張小英,
“小潤仙呢,怎麼不見她?”
張小英擡頭一看,是王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