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傅缱容不确定地朝着那個不知是如何追了上來的人說道,“我不叫那名字。”
遠處站着的人卻絲毫不在意她說的話,他的注意力,已經明顯地移到了傅缱容身側一邊一個的九陰極冥殿左右司丞身上。
“放開。”
這時黑衣的左司丞終于開口了,遮着臉的黑布後傳來低沉而沙啞的勸誡:“逆天改命,所得也不過浮遊一瞬,大人何苦至此。尊主此生已畢,過一世便少一世,又何苦再與你走這一遭。”
白衣司丞卻是怒斥:“膽大包天,我們若入九陰,你便要闖九陰麼!”
傅缱容:“等等!
“我不叫蘇……”
她話音未落,可惜現在在場之人沒有一個在意她說什麼。半路追了過來的人擡腳便淩空而起,踏入虛空!渾身衣袂獵獵飛揚,反手便拔出了劍!
劍身仿佛迎着巨大的阻力緩慢出鞘,當劍尖也脫鞘而出的那一瞬,猛然爆發出一陣強烈的清光,随即迅速收攏彙成一線,像沖擊波般猛然蕩開!
她被那劍光閃得視野發白,擊倒在地!渾身肌肉都因為這絕對力量的壓迫感緊張繃着,顫抖恐懼,幾乎被壓迫地難以自控地要跪下臣服。這、這是何等的、何等的……威能。
——這絕對不是凡人的力量。
那個瞬間,她聽見身側有誰陡然變得暴跳如雷,狂風一下呼将起來,幾乎要将她整個人都吹飛了。極其可怕的聲音在她身後隆隆作響,慘白變調地大聲咆哮着:“找——死——!!”
傅缱容在狂風中再度被掀翻,她勉力抱着頭避開了二者的鋒芒,差點要在這種地動山搖的陣仗中魂飛魄散,卻沒想到劍光所過之處,身邊立時變得空無一人!
她小心翼翼地擡頭四處看去,發現那些九陰極冥殿的侍從正七零八落地躺在不遠處。兩位司丞一跪一立,也近乎被逼退了一射之地!
傅缱容吃了一驚,睜大了眼,下一刻,一襲如流雲般的衣角從天而落,立在了她的身前,傅缱容悄無聲息地打量着眼前這個人的背影,她完全不認得這個人……這究竟是……
白衣司丞右手之上浮現着一個幾乎半人長的鬼爪,此刻握得噼啪作響,怒喝:“無禮狂徒,強行逆天改命,就不怕随之而來的刑罰麼!”他還欲再上,黑衣司丞卻立即用招魂幡攔住了暴跳如雷的同僚。
“尊主之命,不由我等。且讓她自己來說。”
又對着攔在中間的人說道。
“大人之能,下官亦不是對手。但即便你将我等都殺了,也帶不走一個不願回去的魂魄。”
傅缱容一愣,眼看着兩位大人重新看向了她,白衣司丞站起身來,手臂上浮現而出的宛如長着五把長刀的鬼掌慢慢地收了回去,再度,遙遙的、沖正跌坐在來人背後的傅缱容伸出了手,讓他一張看不清的面容的模糊臉上都似乎帶上了欲言又止與哀憐。“……何苦百年。”
黑衣司丞:“何苦。”
白衣司丞:“且随我去。”
黑衣司丞:“速去。”
傅缱容看看不遠處的兩個什麼什麼殿的司丞,又看看身前的人。背對着自己的人有着極為挺拔而俊逸的身姿,光是一個背影,便如朗朗玉山上行,執劍的身姿,像是一隻奪目的雪鷹,孤高而冷僻地睥睨着劍下的殘局,睥睨着這凡塵,睥睨着眼前的生死!來人似乎并不打算給她什麼反應的時間,當即不多一句話,白衣勝雪的身影霎時間執劍淩空,衣袖翻飛,擡手便又是一劍!
劍光挾着雷霆之勢破空而去,遠處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侍從眼見不敵,紛紛散去。白衣司丞最後深深看了她一眼,在劍光逼來之前亦跟着消失在了原地。
傅缱容坐在地上,一時陷入了迷惘——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此刻就剩下了他們兩人,半路劫了道的男子背對着她,他兀自沉默着,微微低側着頭,也并沒有回過身。
“你是誰?”傅缱容左右看看,還是忍不住問道,“找我做什麼?”
那個凜冽的背影聽見她的話音,肩背仿佛震了震。長袖下一隻極美麗的手擡了起來,沉默着将手中的劍收歸鞘中。
滿溢在此間的清亮劍光随着他的動作被全數收于了鞘中,随着劍格輕輕扣進鞘身,最後一線清光也斂去了。自他收劍之後,她眼前的整個世間的顔色都倏忽暗了一度。
這是何等驚采絕豔之人。
傅缱容看得幾乎移不開眼。被風與塵鼓動的衣袖,如銀雪般的長發随着衣袂飄動,讓眼前這個潔白的人影像天幕中一抹凜冽的雲落在了雪原之上。
此前那些人應該是在她混沌的時候将她帶出了城,下了一夜的雪,城外一片白茫茫,傅缱容坐在雪堆上,看着狂風裹着晶瑩的雪沫一蓬一蓬如同細沙般地盤旋而起,從一片蒼茫的大地上掠過。四周荒涼而寬廣,卻不算太寂寞。
他背對着她,身形挺拔如劍,衣袂靜靜地翩翩翻飛,她盯着那如白鴿般鼓動着的衣袖,幾乎看得快入神了,那人才仿佛終于下定了決心,回過了頭。
宛如一朵刹那明滅的昙花。
傅缱容看着那張臉,微微張開了唇,整個大腦一片空白,胸膛被某種震撼莫名的情緒滿滿地占據,竟令她無法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