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個道理,過幾天先把南邊這五畝地翻了,種些菠菜、芫荽。”葛春生又從竹籃裡抓起一把菠菜,打量着道:“怕是種不出這麼好的賣相啊。”
“這菜還是得勤澆水才能長得好,隻是咱們這邊離水太遠了些。”說到這裡,沈悠然又想起前兩天讨論的打井的事,便又接着道,“前兩天倒是說起在村裡打口井的事,等會兒先跟正子幾個商量看看吧。”
“那正好,打井的話得算上我和天旭一份。”葛春生聞言笑道,“天旭說他們這邊離河遠得很,也沒有修渠,收成全看老天爺,實在幹了就隻能挑井水澆地了。”
聽到這話,沈悠然也隻能長歎一聲,畢竟他已經經曆過挑水澆地的辛苦了,然而他絞盡腦汁也沒想到怎麼把他了解的灌溉技術利用上。因為正如葛春生所說,安陽鎮甚至整個濟陵縣,河流湖泊都沒有,根本無法像水網密集的南方地區一樣修建水利工程。
好在自從前幾年的大旱過後,嘉州近兩年風調雨順,雨水也充沛。莊稼即使大半沒有單獨灌溉,收成也還不錯。
但老天爺不可能永遠這麼好說話,沈悠然也一直盤算着怎麼修建水利設施的事情。但這件事說起來比打口井更複雜,在自己琢磨清楚之前,他便也不打算跟人提起。
兩人嘴上聊着,手裡也沒閑着,沈悠然把晚上要用的菜收拾好,用竹筐端到了草棚,李金花已經準備開始和面了。
沈悠然把菜放下,接過她手裡的木盆,笑道:“奶,今天我來下廚,您就擎等着吃吧。”
李金花知道他怕自己累着,心裡熨帖,嘴上卻笑道:“這口氣大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廚藝多好呢。”
沈悠然一聽就不幹了,語氣誇張道:“我廚藝還不好?奶,說話得憑良心啊,滿大街打聽打聽,誰不說我做飯好吃?”
李金花擡手啪的一下打他背上,笑罵道:“小兔崽子,敢說奶奶沒良心!”
沈悠然覺得自己簡直冤死了,哀嚎道:“哪有您這樣聽話的呀!”
葛春生在旁邊看的直笑,他覺得現在這個跟家人嬉笑着的沈悠然,才像個少年人的模樣。可以看出沈悠然和奶奶的感情很好,相處方式也不像一般的祖孫,笑笑鬧鬧的,很是熱鬧。
這邊正笑鬧着,阿陶從外面回來了,把手裡拎的倆條凳放到院子裡,對沈悠然道:“剛去小山哥家借凳子,說他倆要晚一會兒過來。”
沈悠然聽了有些擔心:“沒啥事吧?”
“沒事,就是錢奶奶又犯糊塗了。”阿陶答道。
錢家總共五口人,除了錢大錢小山倆兄弟,還有父母和年過七旬的奶奶。
錢奶奶大部分時間是正常的,但偶爾會犯糊塗,這會兒人叫做“呆症”。錢奶奶的症狀就是不認人,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很陌生,一心收拾東西要“回家”。有時也會大喊大叫,甚至罵人打人。
李金花聽了阿陶的話,忙問道:“這會兒是什麼樣了?用不用去人幫忙?”
阿陶擺擺手,回道:“小山哥說已經鬧過了,錢大伯磨面去了還沒回,他倆怕大娘一個人在家看顧不過來,等錢大伯回家再過來。”李金花聽了這才放下心來。
沈悠然聽了也隻能歎息,老年癡呆在現代都是醫學界難以攻克的高山,更遑論這個時代了。除了家人的陪伴,他們這些外人很難提供什麼有效的幫助。
在屋裡抱着碗吃豆腐腦的沈悠明,聽到阿陶的聲音,呼呼往外跑,邊跑邊喊:“阿陶哥哥,快來吃豆腐腦!可好吃了!”
阿陶伸手接住闖到懷裡小炮仗,随着他往堂屋走,走了兩步又回頭道:“咱把桌子擺到院裡吧,屋裡怕坐不開。”
李金花忙道:“可不是,屋裡就算坐的開,一會兒天黑了也看不清,還是院子裡敞亮。”
葛春生笑道:“那感情好,這會兒天也涼快了,蚊子也少了。”
沈悠然把揉好的面蓋到鍋裡先醒着,轉身看葛春生和阿陶已經擡出了桌子,笑道:“就擺在草棚旁邊吧,省得一會兒端碗麻煩。”
這邊衆人忙碌着,蔣天旭也快步向沈悠然家趕來,還沒到門口,就聽到了院裡傳來的一陣陣笑聲。
他快走兩步,從大門往裡看去,隻見沈悠明伸着胳膊,追着阿陶滿院子跑,邊跑邊笑。阿陶并不認真跑,隻躲着他,看沈悠明快追上來,才快走兩步。
李金花坐在院子裡切菜,雖然嘴上念叨着“搗蛋鬼”“别撞到桌子”之類的話,臉上卻不見責備,眼裡滿是寵溺與包容。
另一邊草棚裡,沈悠然在擀面,看樣子是要做湯餅。葛春生坐在竈旁的木墩上,邊收拾柴火邊看着院子裡打鬧的倆孩子,臉上帶着安甯而滿足的笑容。
蔣天旭一時有些怔愣,他從未在葛春生臉上見過這樣的笑容,不帶任何僞裝和掩飾、沒有一點勉強的笑容。
看着院子裡的熱鬧而溫馨的場景,從昨天起就盤旋在心裡的想法,這時終于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