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瑟瑟,桂花飄香,挂着紅彩帶的聞府鞭炮齊鳴,府衙的兩個衙差敲鑼打鼓前來報喜,聞錦弦秋闱中舉,位列桂榜第十二名。圍在府前的人群驚歎,年僅十六的舉人,在整個渝州府也是罕見的。
聞老爺早就得了消息,現下聽到正式恭賀,眼睛笑成一條縫,打賞給衙差的銀兩足有他們半年俸祿有餘,兩個衙差千恩萬謝地告辭了。
聞老爺大手一揮,吩咐下去三日後,在府中大擺宴席,并連續施粥放糧三日,城中百姓皆可領三升米,人群歡呼雀躍聲疊起。
歸林苑中,聞商弦聽着描夏回禀的消息,嘴角勾起嘲諷的笑容:“她還真是有本事,竟然中了舉。人呢?回來了?”
描夏回答:“是衙差來報的喜,但昨日主君已經差人得了信兒,把全府的布置都換成了紅色。”
“土死了!”聞商弦吐槽道。
再怎麼嫌棄聞商弦也沒辦法,聞錦弦好歹是父親的女兒,而且中舉一事是光耀門楣的大事,聞家往上數幾代,沒出一個讀書人,好不容易有了一個舉人,且以後極有可能進士及第,金榜題名——一想到這個,聞商弦愈發煩躁,好像有什麼要脫離掌控了,一旦聞錦弦做了官,她想做什麼難免投鼠忌器。
算着日子,聞錦弦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果然,第二天聞商弦就看到她在父親面前溫良謙恭的模樣,不知說了什麼,哄得父親哈哈大笑,薛氏在一旁笑得賢良淑德。
聞商弦斂眸,視若無睹朝府外去。
“去哪裡?”聞老爺威嚴的聲音響起。
聞商弦停下腳步轉身,面色淡淡:“去鋪子裡盤賬。”
聞老爺擰緊的眉頭松動了許多,哼了一聲:“去吧,早些回府。”
聞商弦應了一下,轉身走了。
她沒注意到,聞錦弦盯着她的背影眼神嫉恨的樣子。
“錦弦,怎麼了?”聞老爺見她一直盯着長女的方向看,詫異地問道。
聞錦弦馬上收斂了表情,溫和道:“沒什麼,父親,我隻是感覺長姐似乎變了。”
聞老爺冷哼:“你剛回來,許多事不知道就罷了,這孽女沒分寸得很,居然在外面豢養外室,還為了那個女子處處頂撞我……錦弦日後可不要向你長姐學,你如今功名在身,若沾上污名,怕是于仕途有礙。”
聞錦弦恭順地垂眸:“女兒省的。”
三日後,聞府大宴賓客,連知府大人也登門賀喜。
鄭湘湘帶着面紗,跟在鄭知府身後。
聞商弦靜靜地坐在位子上飲酒,目光不冷不淡地掃過鄭湘湘,點了下頭。後者臉色微紅,率先移開視線,找了一處地方坐,最後跟其他賓客坤澤女眷坐在一桌,與大廳用屏風隔開。
聞錦弦将這一切盡收眼底,看着心愛之人對别人露出羞怯的表情,心中更是恨極了聞商弦。
聞商弦若有所覺地回視,捕捉到聞錦弦眼中深沉的恨意,愣了一下,随即無所謂地勾了勾唇角,挑釁似的笑了笑。
聞錦弦深吸了一口氣,極力壓抑住妒火,擡臉朝賓客露出溫潤的笑容。
聞商弦頓覺無趣,接着自斟自酌。
這場宴會持續到入夜,酉時賓客寥落,大部分都回去了,聞商弦眼見差不多結束,也提前離席。
主院離她的歸林苑有一段距離,中間有一片很大的假山林子。
路過假山時,聞商弦聽見很明顯一陣喘息聲,緊随而來的一聲清脆的耳光,擰了下眉,喊道:“誰在那兒?”
四周靜止了一瞬,然後一陣淩亂的步伐響起,逃往遠處。
她頓了頓,擡臉過去察看,已空無一人,卻在地上發現一支極為眼熟的珠钗,想到某種可能,她眉頭蹙緊,拾起收好,而後回了自己院子。
聞老爺見次女成才,便急切地想督促長女盡快獨當一面,于是談生意時總帶上聞商弦,讓她多聽多看多學,事後再點撥一二,漸漸地,也開始放寬了手中的權力,讓她一個人去和那些老狐狸談判周旋。
馮向榮是來往華容郡各州的販賣陶瓷的商人,聞商弦被聞老爺遣去和他商談明年的陶瓷生意。
隻是這馮向榮竟是講商談地點定在了天香樓。
天香樓一直視曾經的明月樓為對手,奈何總輸她一籌,直至後來明月樓一朝敗落,才一躍成為渝州城内最大的風月樓。
隻是聞商弦沒想到這馮向榮竟男女不忌,姑娘小倌兒都喊上了,左擁右抱,還“好心”給她點了幾個。
聞商弦被脂粉味熏得頭暈腦脹,臉色黑了不少,趕緊切入正題。
“别急啊,賢侄女,生意跑不了,明日再談也不吃,可這春宵一刻值千金,卻是等不得的……”說完便大笑,顯然舒适極了。
他一向好色,奈何家有悍妻,不敢放肆,隻有借着外出行商的機會偷偷腥,三日後便要回程,素聞渝州内天香樓的顔色最好,才急不可耐地将地點定在了這裡。
老色鬼!
聞商弦眉間微不可察地閃過一絲厭煩,面上無可奈何地應許了。
陪她推杯換盞到半夜,佯作醉酒另去開了一間房歇息。
不曾想馮向榮這死色鬼竟荒唐到第三日才神色滿足地坐上了談判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