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珍,你怎麼來了!”
丁大勇有些慚愧道:“對不起,師父、師娘,是我去找的小師妹。”
蘇麗珍趕忙接口道:“爸、媽,你們别怪大勇哥,是我之前拜托他,要是家裡有什麼事一定要及時通知我!正好明天周末放假,今天下午也沒什麼重要的課,我就跟老師請了假出來……咱們先不說這些,爸、媽,小麥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
夫妻倆聽見閨女這樣說,也不好苛責丁大勇自作主張,最關鍵的是,兩口子知道,當看見能拿主意的閨女來了,他們一直慌亂不安的心就像有了依托,瞬間有了依靠。
李翠英抹了把臉上的淚,說道:“本來手術很順利,大夫隻是說小麥有些營養不良,這次失血過多需要好好休養。之前也一直好好的,就是大勇剛走那會兒,人還醒了一陣,跟我們說了好幾句話。”
“我和你爸怕她累着,讓她再多睡會兒。哪想這孩子剛睡着沒多久就開始發燒,接着傷口又滲血,你爸急忙去喊大夫,就這麼個前後腳的工夫,這孩子就休克了……”
想到之前的兇險,李翠英的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蘇衛華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接過話道:“剛剛大夫出來了一趟,告訴我們小麥的情況很特殊,她身體一點也不像表現的那麼好,他們發現她身上原來有很多慢性炎症,這才導緻了這麼嚴重的術後并發症。”
“好在人是救回來了,大夫說等情況再穩定穩定就能出來……隻不過這次的坎雖然過了,可這孩子今後的身體都不會太好,要是不注意休養,說不定還要影響壽命。”
蘇麗珍和丁大勇霎時都變了臉色。
蘇麗珍更是心頭一恸,她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畢竟小麥還這麼年輕,如果未來許多年都要拖着一副孱弱的身體,這對她何其殘忍!
她緩了好一會兒,才堅定道:“不管要花多少錢、要用多長時間,我們都要讓小麥好起來!鳳城不行,就去首都;西醫不行,就換中醫!報紙上不是經常說,改開後我們國家引進了不少先進的醫療技術,我相信今後的醫療條件一定會發展的更好,咱們肯定能讓小麥重新恢複健康。”
她重活了一回,知道今後國家在各領域都會有突飛猛進的發展,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醫療方面!就算他們國家的醫療手段無法滿足,她也可以帶小麥去國外,反正不管怎樣,她一定要讓小麥好起來!
蘇麗珍語氣裡的堅決讓夫妻倆也生出了不少信心,是啊,隻要人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
隻是他們心裡實在愧得慌,看這孩子遭了這麼大罪,他們怎麼對得起她?又怎麼跟人家父母交待啊!
想到這個,李翠英才猛地擡頭道:“對了,咱們還一直沒給小麥的家人去信,這可咋辦,這事得盡快讓人孩子的爸媽知道啊!”
關于小麥的家人,這一直以來也算是個謎。小麥從來沒提過有關他家人的事情,起先李翠英問過兩回,她每次都是一副不願多提的樣子,一來二去,他們也就不問了。
不過蘇麗珍倒是從她偶爾的一兩句話裡猜測,小麥好像是一個人生活,隻是對方實在是抗拒這個話題,所以她也沒認真确認過。
結果到現在,他們也就隻是知道小麥住在鳳城西邊相隔十五裡路的一個大隊上,這麼一個有用的信息。
蘇麗珍歎了口氣,按說,他們現在就該找人去那個大隊打聽打聽,但是她心裡莫名有一種直覺,就是小麥不見得會高興他們去找她的親人,或許他們在找人前也應該先征求一下小麥本人的意願。
腦海裡閃過每次提及家人時,小麥避之不及的态度,蘇麗珍思慮再三,還是勸蘇衛華夫妻道:“這件事咱們還是先緩一緩吧。”
面對父母兩人不太贊同的眼神,她歎息着又解釋道:“爸、媽,我一直沒有跟你們說,小麥她現在很可能是一個人生活。”
蘇衛華和李翠英聞言一怔。一個人,難道小麥是孤兒?
夫妻倆随即想起小麥從不願提及家人的模樣,如果說這是因為她自己是個孤兒,所以不想談論這個傷心的話題,這樣的反應倒也情有可原。
李翠英不由喃喃道:“怪不得這孩子總是獨來獨往,又連幾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原來是沒有家人……”
打從他們認識林小麥那天起,這孩子從夏到秋就隻穿着一件灰撲撲的補丁褂子,連入冬的棉襖裡也摻了大半的蘆葦花,天冷出來擺攤,一張小臉都凍得發紫。
還是李翠英發現的早,把蘇麗珍的一件舊棉襖改了改,好說歹說才勸她換上。
蘇衛華不免有些心疼道:“說不定這孩子真就是個孤兒,想想也真是怪難為她的……”
夫妻倆一時都覺得心酸不已。
蘇麗珍卻不這麼認為,依她對小麥的了解,孤兒的身份不至于讓她如此避諱這個話題。
她的爸媽一輩子和善為本,以誠待人,在他們的心中,父母愛子女是一種本能。但事實上,這個世界有許多人從原生家庭中得到的痛苦遠比快樂多。
她想起上輩子她偷/渡米國,從南邊的鵬城出發,途經海對面的香江城轉道。當時路上碰到不少女孩子,她們生在極度重男輕女的家庭,因為不甘被家人像牲口一樣賣掉,所以從家裡偷跑出來,哪怕身無分文,卻甯願冒着葬身大海的危險,也要遊到海對岸。
對于她們來說,父母親人之于她們的,隻有無盡的痛苦,甚至需要她們去豁出命地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