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從進屋就一直沒怎麼說話的盧向傑忽然開口道:“她說的沒錯!父母對未成年子女負有撫養義務。在子女成年前,父母必須支付子女衣食住行、就醫和教育等所有費用。”
“這筆費用如果先期由他人支付,那麼付錢的人有權向親生父母索要。所以她要這筆錢完全是合法合理的!”
盧向傑這番話說的義正辭嚴,配上他那略顯嚴肅的面容,效果可想而知。
林隊長一看這陣勢,哪裡還不明白,這就是人小蘇姑娘的底氣啊!
林賴子家這回是既不占理兒,更不占勢了!
看樣子,人家肯定不能輕了!
倒不是他向着林賴子,實在是這些年這個不着調的就沒幹過一件正事,别說讓他一次拿出四百來塊錢,就是四十都費勁。
人家小蘇姑娘可是帶着公安來的,他可不想讓林家大隊在十裡八村都出名。
再者,他想着小麥眼下還在人家家裡落腳呢,他咋地也得為那孩子想想,不能讓那孩子太為難。
不行的話,就他這邊先給湊一點,也算有個能給小麥做主的。
于是,他咬了咬牙,對蘇麗珍道:“小蘇姑娘,不是俺好攔事,更不是俺向着林賴子,實在是他家的情況,俺最了解。一家子好吃懶做,恐怕沒幾個錢。”
“要指着地裡出息還賬,對别人家來說興許能成,指着他們家可太費勁了。你們大老遠來一趟,俺不能讓你們白跑,咋說小麥也喊俺一聲叔爺,幹脆俺今天先給你們拿一點。還一點,是一點!”
旁邊林隊長老伴張了張嘴,到底沒出聲阻止。
蘇麗珍聽到這話,目光微暖,不過她還是果斷拒絕道:“林隊長,既然别人家能行,沒道理他家就不行!而且一碼歸一碼,誰欠的錢,就誰來還。小麥既是他的親生女兒,這筆錢就必須他來出!”
說到這裡,她語氣微頓,看着林隊長老兩口意有所指道:“不想還錢,除非他們能不認這個女兒。如果林小麥不是他們家的人了,那以後,她的事自然與林家無關。”
當然,她說的是“以後”,發生在這之前的,他們家是一分也跑不了。
林隊長和老伴兩個都沒聽出這話裡還挖了個“坑”,他們隻是覺得蘇麗珍這話不像随口說出來的。
老兩口對視一眼,心裡竟同時冒出了一個念頭。
林隊長試探着問蘇麗珍道:“小蘇姑娘,你剛剛那話是說笑的吧?”
不料卻見對方搖了搖頭,“這不是說笑,林隊長,我是認真的!”
林隊長面色微變,“難不成你是想讓小麥跟老林家斷親!”
蘇麗珍這回直接承認了,“是斷親。而且不光口頭說說,我要林家出具斷親文書,他們還必須把小麥的戶口遷出來。從各種意義上,斷的幹幹淨淨!”
林隊長和老伴到了此刻,才終于明白,原來蘇麗珍繞了這麼大個圈子,真正的目的竟然是這個!
老兩口一時心裡有些複雜,在他們鄉下,時人信奉了千百年的老話,那就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血脈至親間更是“打斷骨頭連着筋。
所以這些年,即便他們也看不慣林賴子家對小麥姐妹仨不好,卻從沒想過要勸她們斷親。
林隊長一時心頭百味雜陳,忍不住問了句:“這是小麥自己的意思嗎?”
蘇麗珍語氣淡淡道:“小麥現在還在修養期間,她不知道我來這一趟。所以您可以把這事完全看作是我的意思。”
“林隊長,我剛剛說的斷親并不取決于我的想法。最終還是要看林寶庫這個做父親的怎麼想,不是嗎?”
“如果他能悔過自新,有了為人父親的自覺,勇于承擔這筆醫藥費,那我的一切想法都是白搭,不是嗎?”
林隊長一時有些語塞,是啊,人家也沒說非讓林賴子一次把賬還清。沒人逼他,到時怎麼選,還不是他自己說了算。
可他知道,依林賴子那一家的德性,肯定一分錢都不掏,直接就能把小麥攆出去。
這時,林隊長老伴過來扯了扯他衣袖。
林隊長明白,老伴這是勸他别管這事了。
他再次看了眼手裡厚厚的一沓醫藥票子,心裡明鏡似的,小麥這是遇到貴人了!
人家這次就是來給她撐腰做主的。
罷了,想想早已去了的大麥、二麥,難得小麥有了這樣的造化,他就幫一把吧。
林隊長想明白之後,很快給蘇麗珍表了态。
“俺明白小蘇姑娘你的意思了。小麥這事,待會兒你咋說,俺就咋配合你……這也是俺這做叔爺的,最後能為她做的了。”
得到了林隊長這樣的承諾,蘇麗珍今次目标的完成難度可以說直接減了一半。
按照她之前設想的,這一趟最重要的就是把小麥的戶口從林家遷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