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麗珍撂下電話後,又有些後悔。
實在是一聽說沈瑞要跟她通話,她幾乎是條件反射,第一時間就挂了電話。可仔細想想,這樣跟之前有什麼分别?明擺着又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不過是隔着電話線應付幾句,她做什麼非得要躲?
盡管心裡暗暗把自己埋怨了一頓,可一離開收銀台,她就迅速鑽進了後廚。
以她對那人的了解,這電話肯定是要再打回來的。
反正第一次已經挂掉了,索性她就裝到底,當做是要端湯、騰不開手,等包廂裡她爸媽他們聽見電話響,自然就過來接了。
反正家裡大事小情,她從沒有瞞過父母和小麥姐。不管他想打聽什麼事,他們都能當場答複,沒必要非得她來接。
她腦子裡念頭一起,果然就聽見大廳裡電話鈴再次響了起來。
她淡定地從竈上端起溫着牛骨湯的砂鍋,一從後廚出來就加快腳步往包間去。
結果才走幾步,就見包間門口,李翠英探出頭來,急急朝她比了個接電話的手勢。
蘇麗珍剛想以端湯的借口讓她媽過來,沒成想這嘴還沒張呢,李翠英又迅速鑽回了包間内。
蘇麗珍:“……”
沒辦法,她隻好走回去,放下湯鍋,不甘不願地拿起電話。
“喂,這裡是珍珍火鍋店。”
聽見這聲音,沈瑞挑了下眉。他以為按照她平時的風格,應該死活不會再接電話才是。
他眼前不由浮現起對方一臉不樂意、又無可奈何的神情,之前那股悶氣一下就散了大半,甚至頗有些好心情地跟對方打招呼:“哦,你好,蘇小姐,看來碰巧又麻煩你了。”
蘇麗珍假裝沒聽出他的陰陽怪氣,盡量讓自己聲音聽上去分外平和:“沈先生,請問有什麼事?”
沈瑞也沒打算揪着不放,笑眯眯道:“哦,是這樣,我想跟蘇小姐确認一下,孟伯伯最近的身體情況。”
孟姑爺爺?
蘇麗珍有些納悶,他怎麼突然想起問這茬?還弄得這麼鄭重其事的。
她直覺這人該是又有了什麼算計,但她不想多問,隻按下心中疑問,一闆一眼地答道:“孟姑爺爺半個月前去醫院做了複查,醫生說他恢複得不錯,讓他今後繼續保持。”
那邊沈瑞便又問:“那依蘇小姐看,孟伯伯現在的身體能否承擔一些工作呢?當然,不是什麼體力勞動,是類似顧問和指導這樣的工作。”
蘇麗珍聽他這麼說,想到孟姑爺爺的經曆,心裡立時有了猜想,便也斟酌道:“如果隻是你說的這種不需要耗費太多精力的工作,他老人家應該還是能承擔的。”
電話那頭沈瑞的聲音立刻多了一絲輕松:“那還好。事情是這樣的,我計劃在深市這邊辦一家家電廠,初期預備安排兩條生産線,一條生産錄音機,一條生産彩色電視。有些電子技術方面的問題希望請孟伯伯出山進行專業指導。”
這跟蘇麗珍猜測的差不多。
隻是這種事,以他跟蘇爺爺和孟姑爺爺的關系直接說就可以了,何必要拐着彎跟她打聽?
像是知道她心中疑問,沈瑞也沒賣關子,溫潤的聲音輕緩地自話筒中流淌出來,細緻地為她解惑。
“我這個計劃去年的時候就有了。隻是那時候孟伯伯的狀态很不好,又絲毫不願離開太平莊半步,我也就一直沒有提。但是上次等我回去再見到孟伯伯,或許是因為德叔和你們家的緣故,他看上去倒是遠比之前強,對搬離太平莊這件事也不再抵觸。所以我又萌生了之前開廠的念頭。”
“不過,雖說我是發财心切,但我也并不想勉強孟伯伯,更不想讓德叔夾在中間為難。所以我想先找你确認一下,如果我這個時候請孟伯伯出山的話,以他現在的身體和精神狀況是否能應付得來?”
蘇麗珍聽完恍然,原來是這樣。
以他沈家和孟蘇兩家的交情,如果直接向孟姑爺爺提出請求,那不管是孟姑爺爺還是蘇爺爺,肯定都不會拒絕。
她恍惚記得,當初孟姑爺爺一家三口能被一起下放到太平莊,也是沈家人給使了力氣的。
别看太平莊窮了點,可那時候大家都窮,太平莊有山有水,起碼想填飽肚子不難。而且那些年,太平莊的大隊幹部也沒少看顧孟姑爺爺一家。
隻是無奈孟姑爺爺的妻子和兒子之前就積弱成疾,大條件不好的情況下,這才沒挨幾年就先後過世了。
但說到底,孟姑爺爺和蘇爺爺是欠了沈家的,更不用說孟姑爺爺之後獨自留在太平莊的幾年裡,沈瑞也花了不少心思。
所以就孟姑爺爺而言,他是絕對不會拒絕後者的任何請求。
想到這些,蘇麗珍突然覺得電話那頭的人倒是真的有一顆玲珑心,也不枉蘇爺爺得空就要惦記惦記他,做點什麼好吃的都要把“小瑞也愛吃”這話挂在嘴邊。
因為對方的這份真心,她便也暫時抛開了那些負面情緒,态度難得的真切了幾分。
“沈先生,我覺得你可以直接跟孟姑爺爺商量這件事。”
頓了頓,她又委婉地建議道:“不過,深市畢竟離得太遠,孟姑爺爺現在又每個月固定都要去太平莊一趟。你應該了解,他老人家的心結正緣于此,所以我希望沈先生可以提前跟孟姑爺爺商定一個方案,不至于讓他心裡一直記挂這件事。”
電話那頭立刻道:“我明白蘇小姐的意思,其實我手上還有兩個這方面的人才,但是專業上肯定不如孟伯伯精深。我這次讓孟伯伯過去,一方面是技術指導,另一方面也是請他幫我指點一下這兩個人,直到他們能順利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