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斯捷看她一眼,說:“不想去的地方,不想吃的飯,你都答應了。我知道,你是為了幫我。現在可能說的有些晚,欠季家的錢,我會還上,你不必擔心。”
“你到底欠她什麼?”
徐從心放下筷子,若有所思:“錢,還是……你的人?”
兩人不是深交,一個不順眼就能鬧掰,進而誰也不給誰台階,就此别過,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惜,兩人又互通些小秘密,踏進彼此的灰色地帶,他低頭認錯,挽留這段不算友誼的交情,她很意外。
“跟季女士那些事,我可以當沒發生,跟你的,不行。”她催他說話。
魏斯捷:“我确實欠她很多。”
“多少。”
“很多事情拿錢算,反而清清楚楚,牽扯上人情,就說不清了。”
徐從心問:“你喜歡她?”
“不喜歡,”他皺眉,“為什麼這樣問。”
“那你就拿你的清白去還?”她笑一聲:“說不定,還不值這個價。”
“清白算什麼。”
徐從心:“這就是你對她不主動、不拒絕、不說清楚的理由?”
他頓一頓:“你說的是。”
徐從心心說這人真是太體面了,逆境時的臉面,大多是做給自己看的,誰管他小人還是君子。她進後廚要了兩塊毛巾,尹麗君突然冒出來,拉住她聊天。徐從心拂拂手:“放心,我看不上這種懦弱的蠢貨,臉皮比紙還薄。”
撩簾回到吧台,她甩一塊毛巾給魏斯捷:“閑得沒事幹,幫尹老闆擦擦桌子,再去尋思你那以身相許的大計。”
在後廚時,她沒刻意壓聲音,魏斯捷聽得明明白白:“你會怎麼做。”
“我臉皮很厚嗎。”
“不是,”他繞到桌子另一邊,“因為你很聰明。”
又是些好聽話,張口就來。
徐從心“切”一聲,張開毛巾擦吧台,嘲諷的笑逐漸抿平,還真想了想:“我會好好掙錢,好好努力,拿錢砸到她頭上。雖然久了點累了點,但這是态度問題。”
黑工打到将近淩晨一點,魏斯捷看見好友申請,章呈陽,還有同桌幾位朋友。手機被小業主轟炸之後,魏斯捷換了号碼,不知道章呈陽從哪兒摸來的,反正對他們不算難事。
順手扶起的女生也來加他。添加信息充滿歉意,為牽連魏斯捷而道歉,她沒想到章呈陽如此變本加厲,當衆拿人作樂子。
魏斯捷删光記錄,切去二手交易軟件,繼續上架他的接單兼職。
單純的體力支出,來錢不夠快,目前的他沒有承擔風險的能力,隻能動用擁有的全部。魏斯捷人生中初次家教,是在楊大念大二的時候,一項學校牽頭的公益項目,給教職工子女輔導作業。他不喜歡小孩,對接的小男孩不學無術,連基本的加減算法都不會,但他意識到自己所達到的成績并不是人人能及,将途徑濃縮成方法包,就是一種值得交換的東西。
讀研之後的他一直是導師眼裡的紅人,靠譜大方的師兄,長得不錯情緒穩定的男同學。在實驗室泡久了,導師靈機一動,要搞機器學習,由魏斯捷在組會上做的綜述,還抽幾個月把軟件學會了,效率極高,事事必應。
魏斯捷淘到一款二手筆電,夠跑軟件,賣家同在楊城,二人約好地點面交。
休學前他剛剛換過筆電,外表夠新,是他揮霍度日的證據之一。事後,他拎了硬盤去店裡拷數據,物理意義上壞掉的筆電讓店主要了個金屬價。
見他肩膀挂着黑包,徐從心領他去休息室的儲物櫃:“插鑰匙的都是空的,挑一個。”
魏斯捷弓身找下層的櫃子,小心翼翼塞進背包,朝徐從心晃一晃鑰匙:“謝謝。”
月底換新,整間店有得忙。魏斯捷的主要任務是運輸,将商品在三層樓間流轉,實則内容瑣碎,用不着他的時間都貓在物業台對面的沙發裡敲筆電。
周娜被吸引,跟着朝外看:“小魏也算是學生吧。”
徐從心:“你沒問過?”
“他說他沒拿學位,會努力拿,”周娜推車在前,“看他那樣子,反正我是不會說風涼話,有心的人,總能幹成一樁事的吧?”
徐從心笑:“你真怪,這時候又看好他。”
晚九閉店,寫字樓大堂留幾盞壁燈,魏斯捷坐在暗影間,屏幕光打到眉骨下。
“眼睛玩壞了,”徐從心靠在側門邊,等他醒神擡頭才招招手,“過來,架物流箱。”
塑料的物流箱一層一層壘疊在牆角,紙殼收進庫房,徐從心最後跟魏斯捷核對物流箱的收取時間,才看到他的成品:“堆這麼高幹什麼,拿都拿不到。”
“算了,随你吧,”不待回答,她轉身去關電閘,“反正也是你來轉運,沒我什麼事。”
燈光盡滅,留了叢尾巴,環在新書區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