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徐從心租住的小區過去,确實很近。道路平直,隻需要在最後的路口拐兩個彎,就找到魏斯捷所在的住宅區,不出意料,這裡是一片老式住宅區,徐從心半阖着眼皮,零星留燈的住戶映進瞳孔。
進門,魏斯捷找了幹淨的毛巾給她,指指浴室方位。
徐從心迅速沖了個熱水澡,濕着頭發出來,她習慣将頭發捂得半幹再吹風,又怕弄得到處是水,将毛巾墊在了肩上。魏斯捷緊接着進去,跟她錯肩時聞到熟悉的香味,說:“床單我換過,累的話,上床去休息。”
水聲斷續響起,淹沒整件屋子。
沙發很高,徐從心窩在上頭,光裸的雙腳踩在邊緣,顯得身軀小小一個。她搓着頭發,四處打量。這是一間一眼看盡的屋子,除了身下寬大的沙發,任何角落都不符合魏斯捷,他像個占錯村落的巨人國首領。
書架是鐵質的,在頂燈下泛着冰冷的光。
徐從心跳着上前,手沿整齊的書脊一路滑過。多是他的專業書,還有些久遠的大學課本,她上學時也用過,不過是另外的版本。發尖的水在地上聚成兩小灘,她最後抽出本聽過的小說,回到沙發。
魏斯捷在頭上搭了塊毛巾,推門而出。徐從心還倚在沙發裡,卻睡着了,手裡的書半垂在膝蓋,看指尖握着的厚度,也讀了那麼幾頁。
浴室内外溫差大,即便他抗冷,T恤下的胳膊還是爬上一股涼。他定在原地,默默看着徐從心沉靜的睡顔,在見慣的暖黃光色裡,拼圖一樣契進來。挺合适,好像在這兒生活過。
床在單間最裡邊,他翻了薄被出來,搭到徐從心肩上。
父母是生意失敗的直接受害人,魏斯捷不是。
除了魏一梁臨時轉移的款項被收回,他卡裡仍有餘錢,名下挂着幾項房車。事發後,他能抵押的都抵出去,留了套楊城新區的公寓給自己。
那時還是太樂觀,離漩渦中心太遠,沒能感受到仇恨的抓力。
他從楊大休學的當夜,公寓門口擠滿了人。被驚動的物業人員守了半個樓道,他無處落腳,舉着雙臂示意人群稍退。樓底牆面塗得不像樣子,他住在五層,窗戶還是被暴力砸破,鄰居們新奇又後怕地打量他。之後他就搬走了。
徐從心睡眠淺淺一層,下巴碰到布料時她睜開眼,與魏斯捷對上,随即移開:“幾點了。”
魏斯捷側頭看牆上的鐘:“你睡了半小時。”
“哦。”徐從心搓搓眼睛,半直起身:“也該睡了,我明天通班。”
魏斯捷彎腰撿起滑落的書,拂了拂封面,平放到桌面:“餓不餓。”
“我刷過牙了,”徐從心擡下巴,前邊有幾個矮抽屜,“裡邊有新的牙刷牙膏,剛剛看到了。”
“吃完可以再刷。”
他沒有強迫的意思,止住話題:“上床去睡,這裡不舒服。”
氣氛靜了會兒,徐從心姿勢不變,他沉默地看着她,要轉開時被她伸長的胳膊控住。她順勢撐起身體,跨到魏斯捷雙腿上,嚴絲合縫地坐下,捧住他的臉吻過去。
他沒張唇,徐從心魯莽地磕上去才發覺,疑惑中睜開半邊眼,他正低眸凝視她。睫毛挺長的,要近距離觀看才能收獲這個秘密,而顫抖的睫毛也出賣了他,他不是無動于衷,渾身硬邦邦的反應好像都在接納她。徐從心吻夠了,喘息着退開,他原本撐在兩側的手臂勾到背後,握住她柔軟的腰。
再一個安靜的吻,他率先閉眼,鼻尖碾過她的臉頰。徐從心扶在他懷裡,後退的腦袋不時被壓回來,跟他重重擠在一起。
是夜,徐從心還是在沙發上睡的。
她睡覺極度畏光,丁點陽光打進來都像白熾燈一樣有效,穿透她沒什麼防禦作用的眼皮。窗簾被風掀動,好像被另一個世界揭開一角。她翻了個身,緩緩睜眼,魏斯捷就盤腿坐在沙發邊,佝腰操作筆電。
大清早不知何時洗了澡,發梢濕着,他看起來不太溫柔,可能因為唇線總緊緊抿住。他回身把滑落的被子扯上來,發現了直勾勾盯梢的她。
徐從心坐起來:“我得去上班了。”她從扶手拎起鹹菜一樣的舊衣服,有點嫌棄,随即問:“有白色的襯衫嗎?借我一件。”
衣櫥在床邊,徐從心得令,親自上前挑了挑。好在他的衣服長得簡單,她不費勁地找到合适的款式,衣擺長了些,翻折幾下掖進下裝。
魏斯捷送她到書房,同她分别。進休息室以後,她掏出翹班一夜的手機,直接關機鎖進儲物櫃。
通班下班,再跑去片玉,已經過了晚上十點。
坐車要刷卡,徐從心開了手機。消息與未接果然争先恐後湧出,屏幕卡了會兒,她翻名字,有窦經緯的,有賀耿佳的,沒有梁維的。事實證明,通過存在感證明自己的重要性,是非常愚蠢的。
露營地那邊的熱鬧已經過去,賀耿佳的消息顯得有些搞笑——她不知從哪裡知道的,徐從心單獨跟梁維碰過面,還在郊區這樣叫人多想的地點,故而質問徐從心:“你搞什麼名堂”,後面緊接着醒悟過來的緻歉,徐從心草草翻過。
片玉也正熱鬧,是客潮增多的點。
徐從心添了麻煩,自覺加入店員隊伍。頭發在腦袋後面繞幾圈紮上,她幫忙做收桌上菜這樣簡單的事情,昨日插的花束擺在吧台兩頭,她路過時信手轉角度,找燈下最好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