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娘原本在與我陪我烹茶,一見月摘進來了,便将注意力轉移到她的身上。
珠娘和月摘是一對歡喜冤家,兩人從小便一起長大所以感情十分的好,平日裡一見面便喜歡互怼。
果不其然,月摘話音剛落,便見珠娘放下烹茶的器具調侃着月摘:“呦,是哪位郎君讓你如此春心蕩漾。”
正在拍雪的月摘一聽這話便将雪糊在珠娘臉上,凍的珠娘不住打了幾個噴嚏。珠娘氣惱,于是追着春風得意的月摘滿屋子跑。
我對此見怪不怪了。
月摘和珠娘跑累了,便在我身邊放着的幾把椅子上坐下。
月摘邊呼氣邊道:“不是我春......春心泛濫,今晚是賈模.......賈郎君要來!”我見狀,給她遞上了一碗茶水,而後便見她喝了幾口後不住的咳嗽。
見她如此,我點點頭,慶幸方才自己沒有因為好奇喝下這玩意,這茶水似乎連西晉本地人都受不了。
咳了幾聲的月摘才想起來這茶水是我遞給她,正要行禮間,我道:“哪個賈模?”
月摘方要行禮,如今聽我問這個,霎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女郎的堂哥......”
我立刻順着說下去:“為何除夕要來?他不陪家裡人嗎?”在這裡待久了,如今我的反應力與往日不可同日而語。
月摘沒發現我的異樣,回答說:“賈郎的阿父阿母也來了,我聽說賈郎君這次是郎主邀請來的。”
珠娘道:“哦?郎主怎麼如此重視賈郎?”
月摘說道:“聽聞那位賈郎君為人謙遜,從小便是聰慧異常,是這輩裡面數一數二的青年才俊,估計郎主是聽聞了賈郎君的事情所以邀請他來。”
我想着賈充邀請賈模大過年的來他們家過年恐怕也有培養拉攏之意。
平陽賈氏雖然也位列“四六五”之間,但卻是新興氏族,比起老牌的“四六”而言,基礎卻是是不足。
再者賈充膝下無子,若是想拓寬家族勢力,勢必是需要培養家族中其他聰慧後輩。西晉對傳宗接代十分看重,沒準賈充這次叫賈模是想讓他成為自己的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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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當天,一起床我便看着院裡的仆人已經忙前忙後在對院子裡裡外外到處收洗。
我見他們都在打掃,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便對身邊的阿宸說道:“我也來幫忙!”卻沒想到阿宸回了我一句:“好。”
阿宸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倒不是因為我不想打掃,而是之前我也想過同他們一起打掃但都被阿宸斷然拒絕,如今如此爽快的答應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正在我發愣間,元玉出現在我身邊,他遞給我一個掃把道:“除夕送歲會給來年帶來好運。”
元玉的話解除了我的疑惑,我也拿起掃把,開始清掃地上的積雪。
元玉這話也是實話實說,除夕清掃庭院本就是習俗,好運之事也并非空穴來風,但方才那個插曲卻讓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屬于這裡。
不知從何時開始,我逐漸适應這裡的生活,心安理得地接受着等級制度帶來的福利,
我向來不覺得自己能和時代的洪流作鬥争,但當真正身居其中時,回顧時發現無比的恐怖無力。
“女郎,你怎麼了?”珠娘掃好了她那一片區域,見我一直不說話,便有些奇怪。
我聞聲擡眼看相珠娘。
珠娘今日穿着粉紅色的絨襖,映襯着小臉粉嫩嫩的。我對于方才那件事總歸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所以霎時間突然有些不知道怎麼處理與珠娘的關系,隻是道:“沒事,就是想起了什麼事。”
等到我說出這話後,珠娘面色滞了滞。
我才想起自己方才的語氣有多嚴肅,自從我來西晉後便沒有再用這語調說過話了,畢竟我周邊的不是比我小的小朋友,便是對賈南風疼愛有加的家人。
珠娘雖然生性活潑,但畢竟還是個孩子,對别人忽然變冷的态度自然能敏感的察覺到。
珠娘平日裡不會安慰别人,隻會與人嬉戲取鬧,如今見到我突然嚴肅自然是不知怎麼辦,而後有些小心翼翼道:“女郎要不去旁邊喝口茶歇息會?”
見她如此,我突然有些後悔自己方才這話怎麼就這般脫口而出了。我眼睛瞥到掃帚後,新生一計,而後用着和方才如出一轍的語氣道:“珠娘,你過來一下。”
我這話似乎引起周邊人的注意,而後我感受到周圍幾束視線向我射過來。
有好奇,有擔心,有害怕。
珠娘聞言,再看看我方才舉起的掃帚,面露懼色。雖是害怕,但她還是走到我的跟前,因為她低着頭,所以我不知她是何表情,但從她卷成一塊的手指,我知道她有些害怕了。
周圍雖然有阿宸,月摘這些人在,但他們都沒有走向前來為她求情,可能也是認為我如若想教訓珠娘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需要什麼理由。
我輕歎了口氣,而後用掃帚揚起了地面的雪。
雪花漫天,團團雪花落在了珠娘的身上,折射着陽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