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回來這件事我是真忘了,我從前的睡眠不深,即使是輕微的聲音都可能把我吵醒,如今我被人扛回了房内,我竟毫無察覺。
“昨晚女郎和小女郎都困的不得了,守歲還沒開始多久便睡着了,于是郎主便讓阿宸和元玉将女郎帶回房裡歇息。”
我點了點頭。
面前的珠娘催促道:“女郎,得快些洗漱好,待會要去給長輩拜賀。”
而後便是珠娘幾人在我身上開始搗鼓,我仍有些困意,卻見珠娘幾人都神采奕奕,不免好奇道:“你們昨晚睡覺了嘛?”
珠娘不好意思道:“原是要守夜的,但昨晚還是打了一小會的瞌睡。”
“不困嗎?”
“不困。”珠娘道。
正說着,卻突然聽噼裡啪啦的聲音,本來我還有一點睡意,如今是真的被驚醒了:“外邊怎麼了?”
“到爆竹燃草的時間了,應該是元玉他們在那裡燒竹節呢!”珠娘道,“每年到這個時間他們都得懸葦索、插桃符、爆竹燃草,總之将妖魔鬼怪都吓一吓,讓他們都不敢來。”
我有些好奇是什麼樣子的,珠娘見我一臉向往,于是趕緊道:“女郎現在可來不及了,你要趕快收拾好去見郎主才行,他們都在那裡等着呢。你若是想看爆竹,之後讓元玉燒給你看。”
我道:“今日為何這麼趕。”
西晉生活節奏很慢,這些月來,無論做什麼事,周圍的人好像都慢悠悠的,從前我上班的時候梳洗化妝十分鐘搞定,現在梳個頭化個妝都是兩小時起。
“每年這時候宮中都會舉辦元旦朝會,今年也不例外,所以今日傍晚前郎主得趕去宮中參加元旦朝會,去晚了會被官家責罰的。”
“哦?”元旦朝會聽起來挺好玩的,于是我問道:“家眷能去嗎?”
珠娘搖搖頭:“都是大臣參加。”
我聞言,有些失望,本來還以為能瞧一瞧司馬炎長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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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洗好後我便去了前廳。
賈充的父母早已過世,所以賈府以往元旦并不是十分熱鬧,如今賈模等人來了後倒是給增加了節日的氣氛。
拜完長輩後,我也入座了。我的座位左邊坐着的是賈模,右邊則是阿午。阿午見我坐下立刻朝我這邊靠了靠,手握着我的手。
我本想捏捏她的臉,這時卻上來了一人,往賈模、我還有阿午的杯中依次都倒入某種液體。
我正疑惑這是何物時,卻見阿午将杯子拿起,然後看向我,似乎是在等待我說些什麼,我不知她是何意反看回她。
阿午小聲道:“阿姊,我們何時去敬酒?”
另一邊賈模湊近低聲對我和阿午說道:“阿南阿午,随我一同去敬酒。”
聞言,我端起杯子,牽着阿午,而後跟在賈模身旁,依葫蘆畫瓢跟着他一同向長輩敬酒,從年少者到年長者,長輩們帶着笑意接過我們的酒,而後飲下。
敬酒結束後,我回到座位,我的座位上不知何時又放着一杯酒,也許是哪位上菜的人弄混了,于是便多放了一杯酒。
我看着杯中冒着熱氣的液體,莫名想嘗嘗了,四顧無人往我這邊瞧,我偏過頭偷偷的喝了一口。這酒與紅酒白酒味道不同,口味略微辛辣,下肚後卻是一陣清涼感,喝完後我砸吧砸吧嘴,這後味還挺甜。
擡頭,卻見那賈模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雖說被他抓到我喝酒也沒什麼事,但是想起我方才偷酒行為,我還是有些尴尬的。
卻聽見他說:“這椒柏酒是用椒花和柏葉浸釀而成,柏可驅逐百病,椒乃玉衡星之精,食之可永葆青春。阿南如今還小,這永葆青春怕不是以後都長不大了?”
賈模生着一雙溫柔眼,昨日打雪仗的時候不見他這麼能說會道,如今倒是挺能調侃的。
我臉上挂上笑意:“比不上堂兄,從前便聽聞将屍體埋于雪上之上,那屍身便不會腐爛。阿南原先還不太信,如今見堂兄皮膚似是與昨日一般,毫無老去的痕迹,阿南倒是信了這傳聞了。”
賈模應該是想起了自己昨日那副雪仗慘狀于是愣了一下,而後嘴角揚起了弧度,隔着一段距離拍了拍我的頭。
我不禁翻了個白眼,我這一頭的钗子,他也不閑膈的慌。
“阿姊,要上菜了!”身邊阿午略有些興奮道。
桃湯、屠蘇酒、膠牙饧、五辛盤......下人這才剛放下這些菜,阿午便立刻抓起膠牙饧來吃。
膠牙饧就像麥芽糖一般,平日裡雖說也能吃到,但是因為阿午正在換牙,所以郭槐一直在控制她吃糖,以免壞牙。
遠處,我與郭槐對上了視線,對方向我比了個眼神,我了然,而後将那盤膠牙饧端了起來,放在我的身旁。
剛吃完兩顆膠牙饧的阿午見桌上的膠牙饧被我拿走後,淚眼婆娑,臉鼓鼓的,拽着我的衣袖道:“阿姊再給我一顆,就一顆!”
我用手拍了一下她的掌心,說道:“不給。”
而後我将五辛盤中的蔥姜蒜韭蘿蔔各夾一點放入她的碗中,邊夾邊說道:“吃蔥聰明、吃姜變美、吃蒜會算,吃韭長久,最後一個冬日蘿蔔補氣......”
說了一堆小時候媽媽逼我吃菜的話,而後便見阿午一臉喪氣樣。
見她如此,我面上依舊,隻不過偷偷地從身邊的盤中拿起一顆膠牙饧,若無其事地塞進她的手心裡。
阿午與我相處久了,也多了默契,她攥着手裡的糖,然後夾起碗中的蘿蔔裝模作樣的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