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宸的驚呼聲下,我已經準備好來個輕微腦震蕩,卻不曾想落入了一個寬大的懷抱中。
不同于街道上的各種香料味,在這個人身上,我嗅到了墨水混合着陽光的氣息。
記憶中似乎也存在着這樣的氣味,是在一個熱烈的午後,陽光燙着後院的青草,有一個人握着我的手在教我如何寫毛筆字。
墨水染在指尖,身後是寬厚的懷抱,讓人安心。
不記得是在哪裡看到過,說是靠氣味留下的記憶是永遠不會衰退的。氣味喚起的記憶不是場景,而是一份感覺。這份感覺帶來的觸動,即使時過境遷,仍能觸及内心柔軟。
那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這才想起自己還賴在他的身上。
我尴尬地從他身上起開,但又忍不住好奇地朝那人看去。
那人估摸着30歲上下,面龐幹淨不施粉黛,姣好眼眸透淨清澈卻透着倦意,下眼睑處有些許色素沉澱,許是熬夜緣故導緻。
不知為何我腦海中生出了月亮的模樣,或許那人也如同月光一般皎潔恬靜。
那人見我一直盯着他瞧,不由的笑了起來,我瞧見那雙好看的眼睛逐漸彎成了弦月狀的笑眼。
似有一陣春風吹來,它拂過成冰湖水,融化了冰面,再蕩漾起一攤春水。
我也不由跟着嘴角揚起,然後對那人抱手行了一禮說道:“謝謝。”
方才抱着他這麼久,現在着實有些羞恥上身,我低着頭,第一次如此細緻觀察自己的鞋履,原來上頭還繡着幾隻瑞獸呢。
那人臉上挂着溫潤的笑意說道:“沒事。”
而後我又聽到那人對店員說:“這位小郎君膚色不黑,你也不用給他推薦這些了,你剛才說的那款桃花粉顔粉給我拿一盒吧。”
店員見有生意上門,便也無暇顧及我,一陣快走,屁颠屁颠地去給那人取香粉了。
店員取香粉之餘,那人步履緩緩的看着店中其他的胭脂水粉。
鬼使神差下,我也跟在那人的身後,亦步亦趨。
許是發現了我的跟着他,那人轉過身來,低下身子問道:“阿奴,你跟着我作甚。”
阿奴是“小家夥”的意思,我想反駁說自己已經二十多了,但看了看自己這小身闆,又覺着實在沒什麼說服力。
于是我換了個說辭:“阿父阿母曾教育過,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郎君方才救了我,我定然是要報恩的,麻煩郎君告知我姓名!”
那人想不到我一個小孩模樣的人會說這話,于是回道:“我叫張華。”
我表面上恭恭敬敬的道:“張公好,”心裡卻嘀咕這是啥名字,估計是個假名,秉承桃之以李,報之以桃,我也報上我自己的名字,“在下路南。”
身旁的阿宸聽到我自報的姓名後看了我一眼,我側過頭朝她挑了挑眉,甚是得意。
估計她以為我這個名字是現編的。
此時方才剛去取貨的店員回來了,手中還提着一個包裹精緻的盒子。
我看向那個香粉,腦子裡想着這東西用久後不會傷臉吧,畢竟這東西估計重金屬超标,但眼下我和這張公是初識,若是貿然前去阻止他買,倒顯得唐突。
幾番糾結後我靈光乍現,而後道:“張公,正巧我家也是做胭脂水粉的,不如您将您的住址告知我,等過段時間我便差人給你送幾盒胭脂!”
張華顯然沒料到我會這麼說,于是擺了擺手拒絕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胭脂便算了。”
他都這麼說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就這樣,我看着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漸行漸遠......
“郎君。”
阿宸又用她不鹹不淡的聲音喊我。
我轉頭看向她,雖說平日裡阿宸便是這般不鹹不淡,但今日這話中似乎還夾雜着其他意味。
在腦子裡分析了一頓後,我道:“阿宸,你不會在嘲笑我吧。”
但阿宸并不作答。
我心道,這小屁孩的心可真難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