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斐移動視線看向坐在我旁邊的張華道:“張公你又坐在一旁瞧我們争吵,自己卻做那局外人了。”
張華笑了笑道:“我自是對律不甚了解所以才不多言。”
劉頌嗤笑一聲:“也是,你就成日浸泡在奇珍異獸裡吧,那些是比我們研究的這些有趣。”
哦?我竟不知張華還喜歡這類事物。
劉頌見我略微驚訝,于是對我說道:“阿南,你是不知道你這張公有多道貌岸然。一副溫潤如玉樣子,卻對那奇珍異獸甚是着迷,平日裡就愛收藏各類記載奇異事物的書籍。”
“對了,前些日子他還出了一本記載這些奇異事件的書來,你說這不是道貌岸然是什麼。”劉頌說完後還佯裝嫌棄的看了一眼張華。
我道:“張公所作的那本書叫何名?”
劉頌道:“博物志。”
聽到這三個字後,我立刻扭頭看向張華。卻見他聳了聳肩表示無奈。
以往阿宸給我讀書都不會強調作家是何人,所以我自然不知這《博物志》的作者竟然是張華。如今想起那日在書肆給他推薦這本書的場景,我都不由感覺十分羞恥。
衆人舉杯對飲,在其他人眼中我隻是個小孩,雖然也沒有說小孩不能喝,但他們喝酒也并沒有帶上我。
我不愛喝酒,但見他們一觞一詠也想融入這個氛圍,于是便從随行行李中掏出一個酒杯來,滿上泉水,而後在他們再次舉杯對飲的時候也舉起自己的酒杯來。
周圍的人皆看向我,我正思考着這些大學者會不會小肚雞腸不讓自己一同喝酒的時候,那幾人反倒默契般地向我舉酒而後一飲而下。
我見狀,開心地一杯下肚。
喝了一會後,衆人都有些醉意,開始躺在草坪上。我因為方才喝的是水,如今頗有種衆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在。
我看了看地上橫七豎八的身體,卻不見有張華的身影。于是我向四周望去,卻見張華不知何時坐在了遠處的沒有樹蔭的地方,于是我朝他的方向走去。
如今已将近落日,日頭不盛,陽光也不強,所以陽光照在身上頗有中暖洋洋的感覺。
張華感覺到身旁有人走近,于是擡頭看了一眼,看見是我後露出了笑眼,笑意見底,甚是溫暖。
我坐在張華身邊後再一次嗅到初見時那一陣墨香。
許是山嶺繁陰林木,墨香中還混雜着青草的濕潤清香。
一旁的張華悠悠說道:“今日這登山原是為杜公準備的,杜公自從從隴右回來後便成日待在家中。雖然他不同我們說,但是我們也知他空了職位,卻無法一展拳腳的苦痛,所以便安排這登山。”
“那日我在街市看見你們府裡的侍女便突然想把你也叫過來,雖然與你不過相識幾月,但不知為何,總覺得你能夠安慰到杜公。”
我趕忙搖搖頭:“張公你高看我了。”
張華道:“阿南不必自謙,上次在書肆見面你不也開導了子雅了嗎。”
我有些疑惑,劉頌那日可開心了,看不出需要有人排解的模樣呀。
張華讀出了我的疑惑:“子雅雖然平日裡嘻嘻哈哈,但是凡事牽涉到律令的事情,便容易鑽進死胡同裡,那日他雖然看起來沒有煩惱,但卻是心有郁結。而今日杜公也是這樣。”
“我也卻是沒有看錯人,你或許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但你所說的話卻有直戳人心的能力。”
這是在說我說話直腸子?
“我是在誇贊你。”張華說完後,還摸了摸我的頭。
午後的光影斑駁,折射出神明的光,他的衣袖移動,我似乎嗅到了青草與墨水的幹淨味道。
我拿起酒杯沖張華一舉,杯身凹凸的紋路浮出細閃光芒,微眯雙眸,模糊間似乎又見熟悉的笑眼。
嘴角微揚,我仰頭一杯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