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一種十分複雜的神色看向劉頌。
劉頌知道抄本裡的内容,自然是看懂了我眼中蘊含之意,趕忙解釋道:“是我家夫人買來的抄本,不是我!”
一旁的張華從方才便沉默不語,應該是沒看過這些抄本。
我心想,這倒也是,像劉頌這類興趣廣泛,且接受新事物來者不拒的人确實是不多見。
這時店小二帶着兩壺飲品上了桌,而後十分自然的将那壺乳酪放在了我面前。
我嘟囔着,前些時日見大家喝的酒大多是糧食釀造的,如今聽說這裡有葡萄酒,我也有些好奇這年代的葡萄酒與我處的那時有何區别,卻沒想這倆人帶我來酒館,卻隻想讓我看着他倆喝酒,讓我喝乳酪!
我有些氣結。不是說是朋友嗎!
酒過三巡,酒桌的氣氛也開始熱烈起來。
平日裡嬉皮笑臉的劉頌忽然有些傷感說道:“這钜鹿公的事情真叫人唏噓。”
張華聞言,沉默,但面露哀色。
钜鹿公是河東裴氏的裴秀,位至司空。
舊時聽說司馬昭有立司馬攸為太子之心,後來官家幸得裴秀的支持,才免去危機,所以裴秀深得官家的信任。
但前幾日聽聞裴秀因以冷酒來服用寒食散故而意外身亡,這寒食散是為傷寒病人所食用,其要求病人在服用之後食寒食,故而得名寒食散。但唯有酒是需要溫熱後才能飲用的。
裴秀在朝中如同領袖般的存在,如今忽而暴斃,确實讓人措手不及,想來他忽而離世,這政局也該有翻天覆地的變化了吧。
原本他倆的談話内容我在一旁聽着還覺着無事,畢竟這钜鹿公去世一事在洛陽已是家喻戶曉的事情,隻不過......
他二人為何突然要在我面前讨論起黨争一事!
劉頌便過身子看向張華道:“茂先,任侍中今日又來找我了,他話裡有話的,你對此是何想法。”
“靜觀其變。”
城頭變幻大王旗,洛陽百姓都能估摸這時局的變化是必然,但關于政黨實屬隐晦之事,如今他倆卻毫無顧及在我面前忽而談論起這個,着實讓我不知如何作何反應。
我假裝沒在聽,但這倆人就坐在左右,又怎能忽略?
劉頌說道:“官家近日似乎對任侍中有所偏向。”
張華道:“表面工夫罷了。”
“但......”劉頌見到我的表情後終究是頓了頓。
我見他倆終于給了我一個說話的空間,于是好意提醒他們:“你們不避一避?”
他倆相互看了對方一眼,而後再一臉疑惑的看着我,劉頌道:“避什麼?”
我沒說話,但卻用右手食指的食指狠狠的指了指我自己。
這裡!我!
他倆見我如此動作,張華莞爾,而那劉頌又開始憋笑。
張華雲淡風輕道:“沒事。”
而劉頌則說:“阿南,多學點,以後你就知道這裡頭的渾水該怎麼淌。”
得,我還在擔心他們在這裡說會不會被洩密,哪知對方根本不在意。
劉頌繼續問道:“這暗地裡......”
張華回答:“任侍中雖時常在官家身邊,與官家關系親近,原先我還有些不明官家心中所想,但官家今日之舉卻過于張揚,似乎有意叫旁人看出自己偏心,估摸是因為裴公逝世後,官家心有不安,所以才有今日之舉。”
我見他們都不在意我在場聽這些話,于是也就撐着臉,開始細聽他們的話。
劉頌皺眉道:“官家是想做什麼?”
張華道;“他想迫使賈公早些站隊。”
我微頓,她爹咋出現了。
劉頌一聽這話,眼睛一亮:“是啊,我怎麼沒想到!這齊王與賈公可是結成了親家!”
我雖不知今日官家是在朝堂上做了何事,但從他們二人的交談中卻能猜到一二,原先官家便對司馬攸有所忌憚,但因有裴秀等元老的存在所以官家至少還能喘口氣,所以他也能裝作對司馬攸與賈充結尾親家的事不在意。
但裴秀一過世這便不一樣了,支持者一減少,官家自然有了危機感,于是乎便想牢牢抓住站在自己這邊的力量。
賈充雖是有些圓滑,但也确實存在謀略,同時賈充在朝中也有一定的威信,所以相較于任恺,官家自然更像抓住賈充這股力量。
官家自知賈充與任恺不和,所以故而近任遠賈,給衆人以疏遠賈充之意,這舉不僅是為了重新整頓朝中勢力,也是為了讓賈充盡快站隊——是選擇司馬攸還是官家。
不知不覺,我手中那瓶乳酪喝完了。
我咋吧咋吧嘴,還有些回味,于是便想再去點一瓶,但我們在廂房中,這店小二不會時常出現,所以我索性自己跑去酒櫃那,打算自己抓一個店小二來點單。
回去包廂的路上,興緻來了,便換了個路線去原先的那個包廂。這條新路線會經過的包廂會更多。
我優哉遊哉地路過一個接着一個包廂時,聽着裡頭傳出的各樣聲音。雖說沒有前言後語,完整的内容我不知道,但聲聲入耳,不得不說這酒藇的隔音還真不怎麼樣。
“......你還想怎麼樣......”
阿灼的聲音?
我頓住腳步朝那間房看過去,而後想了想,估計是在這裡和客人聊天,于是便沒有打招呼。
但就在我擡步向前之際,另一個人的聲音從裡頭傳出來。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是江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