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旁的一座小院内,嚴餘走在前面,被捆着的裴聽霜走在兩隊侍女中間,被領到了一間房前。
嚴餘停下步子,轉身看裴聽霜的表情,笑道,“何必如此臉色呢,将軍。”
裴聽霜目光挪回他身上,冷笑了聲,不語。
嚴餘推開屋門,和最前面領頭的侍女耳語幾句,又看向裴聽霜,笑得更深,“把她看好了,要是人丢了……”
他輕聲,“那你們可得不了什麼好果子。”
“是。”
侍女們淺淺一躬,面上帶着惶恐,推着裴聽霜進了屋内。
屋裡有股難以言說的香氣,香爐徐徐燃着,屏風裡是放好的水,侍女們上前,從托盤裡取出一張張符紙,細緻地貼在房間的每一處,裴聽霜陰沉着臉色掃過那些符,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她小腹處湧上熱燙的暖流,酥麻的微電感從全身瘙癢而過,她咬着牙偏開臉,一陣頭暈目眩後,才聽清了周圍侍女驚恐的聲音——
“她怎麼突然變成這幅模樣了?!”
“真的是妖怪啊!”
“快把那邊的符也貼起來!”
“這樣美……不怪得大人喜歡呢!”
捆着她的繩索一瞬間自動脫落,裴聽霜全身汗濕,隻感到四肢虛軟無力,自丹田處湧上的熱流還在持續灼燒,她長發粘汗,垂散落下,身上那件由容逸買的黃色衣裙被撐得破破爛爛,隻虛虛遮掩着一些地方。
她悶哼一聲,撐着手從地上直起一點腰,可她眼前也有汗濕,視野迷蒙不清,于是又軟着腰趴下去。
侍女們忍住驚異,小心上前扶起她,拉着她到了屏風後的浴桶處。
替她寬衣的那位姑娘面頰通紅地偏開臉,不敢看她的眼睛。
好一番折騰才将裴聽霜泡進水裡,侍女們仔細替她洗完,又替她抹上香露,取來另一個托盤上的衣服,幾人合力替她穿上。
裴聽霜不太能看得清東西,隻能任由她們擡手擡腿地折騰,一會兒感到腰裡一緊,一會兒覺得腳踝一癢,她動了動唇,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來話,聞着屋裡的熏香,又昏昏沉沉地沒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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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最後,容逸還是跟在督察大人的身後大搖大擺進了府門。
府門的人認得陳麟的臉,恭恭敬敬行了禮,語氣惶恐,“督察大人,你怎麼來了。”
陳麟裝模作樣掩嘴咳了聲,向後一招手,“陳一,你說。”
容逸低眉順眼上前,向守門的幾人一禮,“我家大人奉皇命而來,徹查行刺之事。”
幾人互相對視,眼裡都有遲疑。
陳麟變了臉色,又劇烈地咳嗽了一陣,容逸十分有眼色地遞上帕子,陳麟接過,擦了擦嘴,冷聲道,“怎麼,如今這府中換了主子,連陛下的令都不聽了?還是說,本官連自己行刺之事都不能管了?!”
幾人一聽他這語氣,哪還敢攔,慌忙單膝跪下,“大人,我們哪敢,您請進!”
陳麟這才緩下臉色,沖容逸使了個眼色,又咳嗽着進去了。
府内人來人往,伺候的小厮和婢女都行色匆匆地趕向一個方向,有人窩在一起竊竊私語,容逸心頭一跳,撥開前面的人,加快了步子。
陳麟,“哎你!!”
他也裝不了病弱了,看着容逸匆匆的背影,一陣頭疼,也加快步子追了上去。
人群聚集處,是知府住處旁邊的一座小院,那院外停着一座小轎,院門紅紗飄動,不少人圍在轎前竊竊私語着什麼。
在容逸沖進門裡前,陳麟終于抓住了他,将他一扯,低聲道,“你且稍等片刻,莫要沖動。”
容逸也沉下聲,“不能等,等不了……”
他話音未落,禁閉的院門從裡面被打開,容逸擡眼看過去,瞳孔驟然一縮——
七八個侍女簇擁着中間一人出來,侍女們人比花嬌,可中間那美人,穿着正紅紗衣,裙角不齊,細小金鈴铛在裙角,随着她走動叮當作響,她腳踝冷白如玉,被系上了一根豔紅的細繩,身後紅紗長長鋪開,清風拂過,便随風蕩起。而便是這樣荼蘼的紅衣,也未能蓋住那張臉的風采。
她眉心一點紅色小痣顔色變得極深,眼角被描上紅,她膚色分明冷如白玉,此刻雙頰卻泛着紅雲,眼尾微微上挑,深色瞳仁卻無神。
是裴聽霜!
陳麟也呆住了,“這……這怎麼回事啊這是。”
她走到門檻處,腳步一頓,停了一息才晃了晃身體,機械一般擡步,想跨過去,整個人卻因為跨得太低而踉跄摔向另一邊——
侍女們驚呼一聲,還沒來得及扶住她,就見人群中,一道身影如箭矢一般飛過去,穩穩将美人攬進了懷裡。
陳麟,“…………”
容逸剛攬住她,手放在她腰上,用的力氣重了些,懷裡的人又是一落,溫熱氣息便正好落在他胸膛前。
容逸縮了縮掌心,看向她細得像是能被自己一隻手掐住的腰,耳根一熱,把她往緊裡抱了些,這才發現她全身軟得厲害,下意識看向她的眼睛。
裴聽霜好像聽不見外界的聲響,被人抱住也隻是茫然看向前,瞳仁無神,又是一息停頓,才緩緩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聞着他身上的氣息,她又抿了抿唇,往他懷裡靠了靠。
“這是什麼人?!來人啊!”
“把人放開!”
侍女們驚慌地鬧成一團。
“都閉嘴!”陳麟擡高聲音,勉強笑着撥開人上前,他深深看了眼紅着臉的容逸,清了清嗓子,擺出平時那副高深莫測浪蕩不羁的模樣,“去告訴你們大人,這個美人,本官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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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嚴餘正捧着飲風看下人們布置他的房子,臉上喜色漫散,聽到下人慌慌張張闖進來,面露不悅,“何事慌張,沒看到本官正在忙麼?”
那小厮面色慘白地跪好,沖嚴餘使勁磕頭,“大人,督察大人不知道為何來此,正好碰見了您帶來的那妖女,将……将将……”
“陳麟怎麼會來?”嚴餘正了神色,皺眉,“他來了,之後如何?”
“他将那美人搶了去啊大人!”
嚴餘頃刻變了臉色,拍桌而起,咬牙切齒道,“陳麟!他怎麼敢的?!”
小厮渾身一抖,膽戰心驚問,“大人,這可如何是好啊!”
嚴餘整了整衣襟,随手抓起飲風出了門,冷笑道,“那就要看看他有沒有命享用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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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麟住處。
容逸已經完全呆住了,雙眼發愣地把裴聽霜抱在懷裡,整張臉已經紅得不成樣子了。
陳麟看着他這幅純情樣子,笑得直不起腰。
容逸瞪他一眼,陳麟這才扶着笑得發軟的腰擺擺手出去了。
屋裡隻剩了他們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