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剛落,一枚銀針從容漾袖間飛去,瞬間刺向她站着的方向。
裴聽霜随手一揮将針打落下去,一提容逸的衣領,穩穩落在了殿中。
而容漾面上警惕的神色在看到容逸時完全消失了,她手裡捏着的銀針也在一瞬間落了下去。
容漾微微瞪大眼睛,完全呆愣在了原地,手指一縮,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喃喃出聲,“……哥哥?”
容逸上前将她抱入懷中,哽咽着答,“是我,阿漾,是我。”
她渾身僵直,下意識想伸手推開人,在意識到面前這人是自己的哥哥時才停住動作,輕輕搭在容逸後背拍了拍。
她雙眼通紅,手在搭到容逸脊背時驟然用力,抓緊他的衣袖,嗚咽着哭出了聲,“哥哥……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容逸松開她,替她擦了擦眼淚,抿唇望向窗外,低聲道,“阿漾,抱歉,我不知道這些年……”
他話音一頓,疼惜地碰了碰妹妹的臉,啞了聲音,“若是我知道,當初定不會隻留你一個人在這裡,都是哥哥不好,才叫你……吃了這許多苦。”
裴聽霜抱臂看了一會兒,偏臉笑了笑,在旁邊尋了個椅子坐下,又順手套了個結界在殿内。
容漾咬緊唇,壓下眼底的熱意,她搖頭,“當初是我自己不走的,怎麼能怪哥哥呢。”
她說着,話音一停,“哥哥,你可見過陳麟了?他……”
容逸扶着她的肩膀,“他沒事,如今正在平州,你放心。”
他簡單講了關于平州刺殺的來龍去脈。
容漾聽完,一怔,又看像坐在一邊的裴聽霜,正正引上她打量的視線。
裴聽霜一向對美貌之人非常有好感,沖她笑了笑。
容漾微微躬身,語帶感激,“這位姑娘,多謝你了。”
“不必。”裴聽霜靠回椅背上,懶洋洋道,“你找找自己要帶的東西,沒什麼事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走了。”
容逸看着殿外來往的人影,心裡一提,“阿漾,陳麟已經在平州等着你了,事不宜遲,我們快走罷。”
容漾對上兩人的視線,她肩頸一松,輕輕撥開容逸的手,垂眼轉過身,“今日能在這裡見到哥哥,我已然滿足了,抱歉,哥哥,我還不能走。”
“陳麟既然已經和你們碰了面了,那就讓他好好待在平州,不要再回來了。”
容逸愣住了。
裴聽霜收住懶散的表情,微微蹙眉,“不能走?為何?”
室内傳出一聲歎息,容漾走到燭燈旁,将燃起的燭火壓滅,擡着唇轉回來。她眉眼陷在一片陰影裡,素白衣裙沾着室内昏暗的燈火,微微偏了偏頭。
她輕輕道,“因為過了五年……已經太遲了。”
她笑出聲來,仰頭看着殿内高聳的穹頂,閉上眼睛,“太遲了……”
裴聽霜站起身,“為了誰?為什麼?”
為了那個和仇人的孩子,還是……
她眼底微微一沉。
容漾“噗嗤”笑出聲,眼裡閃着淚花,“你在擔心我為了與蕭炎的孩子不走,還是擔心我愛上了蕭炎?”
她笑着走近,拉着容逸的手放在裴聽霜手心裡,“都沒有。”
她冷靜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為他生下一個孩子,五年裡的每一日,都如同活在牢籠中一般。我恨他、厭惡他,也絕對不可能愛上他。”
她擡眼看着容逸,将手放在自己小腹處,“五年,我曾經親手殺死過三個孩子,蕭炎将我關起來,用盡手段才留住如今的元兒。”
容逸低聲,下意識收攏手,“既然如此難熬,那你為何不走。”
“哥哥,你不了解我。”容漾一怔盯着他,一字一頓道,“我知這皇位曾困住你,可皇宮于我而言不是牢籠,蕭炎才是。”
“我不願離開,因為有仇未報,我不能走,因為縱然我千般不願生下元兒,也不能看到我的孩子重步我與哥哥你的後塵。”
她放輕聲音,“哥哥,你明白麼?”
裴聽霜眉頭舒展,從容逸手心抽回自己的手,又重新坐了回去,在晦暗燭光下仔細看她的眉眼,“你想做什麼?”
“如今元兒是蕭炎唯一的子嗣,我是前朝公主,朝中有不少念舊的舊臣,蕭炎一死,這天下便能改姓為容了。”
容漾又看向容逸,“哥哥,我知你從來都不喜歡做皇帝。”
她一字一頓道,“可我喜歡。”
裴聽霜笑起來,支着下巴垂落眼睫,“不錯。”
容逸望進她眼底,清楚的看見了那其中的野心與欲望。
“我愛權勢、好名利,最好這天下至尊至貴的權位都能落于我手。我從來都不隻甘心于隻做一個公主或妃子,我喜歡那個位子,我想坐上去。至于蕭炎……我要親手殺了他。”
“好啊。”
裴聽霜拍了拍手,起身走到她身前,擡着她的下巴細細看着。
她語帶笑意,“小看你了,你的想法不錯,我閑來無事,就喜歡捧一個人間的皇帝看看,你很适合,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