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翊做那些事情的時候,謝明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如何能得知?
“我那時為了修煉去往了極寒之地,趕回之時,你已命隕。”簡君揮手布了個隔音陣,緩緩道:“隻剩言翊在屍堆裡尋你。”
該如何形容那時的場景呢?
酷暑八月,漫山飛雪。
明明還未進入清淨山,便已經被那股生造出來的寒意凍得連飛都飛不穩。
那裡幾乎一片狼藉,堆屍成山。
為了一個天下第一的名頭,對一個二十一歲的青年和十五歲還未及冠的孩子大肆絞殺,簡君不能理解。
他落了劍,盯着這屍海,不可置信之時,在那屍堆裡看到了一個踉踉跄跄行走着的孩子。
那是言翊,是謝明唯一的徒弟。
他穿得很是單薄,這個時候因為寒冷眼睫上都覆上了一層霜。
但他還是在……在撐着一口氣,邊哭邊在那屍堆裡尋找謝明的屍體。
他太小了,又虛弱,翻開某具身體确認是不是謝明之時,甚至需要拿背去抵。
太吃力了。
明明他本身看着也快要不行了的模樣。
“言翊之前同我說,你幫過他的忙。”謝明像是忽然沉下來,完全沒了之前那般沒個正形的模樣。
他心裡疼,說話也抖:“是不是你幫他尋到了我的屍體?”
“是。”簡君說。
星雲宗從頭至尾都未曾參與到謝明與其他仙門百家的恩怨裡,他那時還不是星雲宗的宗主,又恰好是靈力飛升的時期,于是就錯過了那一場戰役。
他若是在,定然是要幫謝明和言翊一把的。
“然後呢?”謝明又問,“後來如何?”
“後來,便沒有後來了。”簡君又灌了口酒,“我将他安置在一個小屋裡,他問我要了糧食和盤纏。”
後來他就再也沒見過言翊。
他像是忽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沒人知道他的下落。
“我原以為他重傷在身,身上又帶着一個你,約莫是沒地方可去的。”
簡君恍惚道,“可他就是這樣消失了。”
而再見面,就是在李家的時候。
“我也并不知曉這十三年來發生了什麼,但我看到活生生的你的刹那,很是驚喜。”簡君笑道,“你雖然不着邊際,但其實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謝明沒說話,隻是拿着酒和簡君碰了一杯。
“我自覺不配言翊為我做這麼多。”他仰望天上明月,心疼得覺得有些難以呼吸,“我竟一下子也不知該如何……”
他日若是言翊拔劍相向,他必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撞上去。
簡君眸裡忽然又漾上抹溫暖的笑意:“他為何這般對你傾其一切地付出,你可有想法?”
謝明頓了頓,思考着:“約莫是因為我是他這個世界最後的親人吧,小孩子,最是怕一個人。”
隻是越是這麼說,心中便越是難過。
到最後,他這小徒弟不也還是一個人生活了十三年嗎?
卻聽見了簡君的歎氣聲。
“你以前總說我是個木頭,如今看來,那木頭是你才是。”簡君道:“你難道沒發現你那徒弟其實很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