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聿又試了一下藥碗的溫度,把藥碗往江瑾年的面前放了放,道:“我們相識時短,還沒到可以暢談心事的地步。不過沒關系,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來了解彼此,不必急于一時半刻。”
江瑾年無視推到面前的藥碗,神情複雜。宗熠的态度讓他以為這樁親事會就此結束,可宗聿挽留了他。
【王爺有品有貌,又是當今天子唯一的胞弟,若非江家算計,你我這一生都不會有交集。比起我,京都的名門貴女不是更好的選擇嗎?】
一輩子太長,宗聿敢許諾,江瑾年也不敢應諾。
他來這裡隻是為了償還宗聿當年對他的恩情,沒有想過真的要同宗聿做一世夫妻。等到時機成熟,他自然會離開。
在他的計劃裡,粉飾太平才是其中的一環,可現在完全亂套了。準确說從他進入江家開始,事情就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江瑾年了解的宗聿,并不是一個會輕易陷入感情的人,一見鐘情這樣的戲碼永遠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正因如此,江瑾年才選擇順勢而來。可現在不知道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讓宗聿對他産生了興趣。
是自己捯饬的還不夠寡淡嗎?江瑾年想,他這個病恹恹的殼子,有什麼好看的?
宗聿擡手在江瑾年眼前輕晃,把他走神的思緒拉回來:“她們是很好,可她們不是你。”
宗聿淺笑,毫不掩飾自己的偏愛:“我說過,我見你便生歡喜。瑾年,這句話不是在騙你。”
三千弱水,隻取一瓢。
宗聿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如果說昨夜他還有所克制猶豫,那今日他就是赤誠以待,把自己内心炙熱如火的心意明明白白地表露在江瑾年面前。
他凝視着江瑾年,深邃的目光中不隻有笑意,還有滿懷期待,等待回應的希冀。
江瑾年被他看的臉熱,他擡手去撩耳邊的鬓發,微微側頭躲過宗聿的視線。
他沒有辦法回應這份赤誠的心意,猶豫的同時又有幾分對事态失控的惱怒。心底無端起了惡念,笑意盈盈地轉頭看回去,無聲問道:【你歡喜的是哪一個我?】
雖然新婚之夜,宗聿裝作不認識江瑾年,可他的行動卻騙不了人。他的擔心關切維護,都像是早已認識多年。
他看江瑾年的眼神,帶着久别重逢的欣喜。
可江瑾年确信,在此之前,宗聿不曾見過身為江家長女的他,他的欣喜從何而來?他看上的,歡喜的到底是哪一個江瑾年?
帶了點負氣的話,仿佛下一刻就要挑破什麼。
江瑾年目光狡黠,身後仿佛多了一條狐狸尾巴,明晃晃的試探讓宗聿忍俊不禁。
他不知道江瑾年為何要以女子的身份示人,前世江瑾年向宗熠請命後,也是以女子的身份奔赴戰場。
宗聿飄在他身邊,無意間撞破。那時他想了很多,隻是無人可以回答。
在他心裡,他在乎的是江瑾年這個人,和他是什麼身份,是什麼性别沒有關系。
宗聿沒有正面回答,他也問了江瑾年一個問題:“以你的本事,你完全可以躲開江家的算計,可你沒有,你為什麼要來王府?”
這也是個尖銳的問題,并沒有因為宗聿的笑意而顯得溫和。
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安靜下來,外面的冷風穿過窗戶,案桌上的書被吹的嘩嘩作響。
下人們走動的聲音混着風聲透過來,有遠有近,飄忽不清。
江瑾年意外地沒有躲開宗聿的視線,嘴角笑意不減,依舊是那副溫溫柔柔的樣子。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江瑾年半倚在靠背上,裝傻道,【我隻是個無權無勢的藥罐子,哪裡有和江家抗衡的本事。】
宗聿面上笑意更深,起身走到江瑾年身前,單手撐着椅子扶手,微微俯身道:“所以我歡喜你,隻因為是你,有什麼問題嗎?”
這話回的巧妙,之前的尖銳随着這句話消散。
二人都是揣着明白裝糊塗,話裡話外打了兩個來回。江瑾年暗示自己身份有異,宗聿說他知道,但他不在乎。
隻要他是江瑾年,宗聿便可以閉着眼縱容。
驟然拉近的距離讓剛剛緩和的氣氛變得暧昧,宗聿身材高大,寬肩窄腰,這一俯身,帶着很強的侵略性。
江瑾年已經靠着椅子,無處可躲。他心漏一拍,眼神飄忽,正想着該說點什麼,宗聿就把藥碗端到他面前。
“藥放涼了,可以喝了。”
江瑾年:“……”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就是不想喝才沒碰它?
“怎麼了?”察覺到江瑾年的回避,宗聿不解地問道,話音剛落,想到江瑾年常常和藥打交道,他便想通了其中的關鍵,“是我疏忽了,下次讓他們配上蜜餞再送過來。”
恰到好處的溫柔體貼最能撫慰人心,眼看躲不過去的江瑾年端起藥碗,心想今天這藥也沒那麼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