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味的幾縷清風拂過整棵桃花樹,簌簌聲響回蕩在耳畔。不遠處金烏高挂枝頭,傾落的夕陽餘晖映在仲宴的雙眸中。
可他隻看得見許猶春一人。
這出人意料、鄭重認真的告白,讓許猶春的心怔愣了一瞬間。
他從未想過,自己一直當作知心夥伴的仲宴,竟對他懷揣着這樣的心思。
花瓣随風飄落在地,裝滿了名叫相思的秘密——
難怪,難怪每一年的桃花節,許猶春都會收到仲宴的來信。
縱使他被父親派到遙遠的星系,那封盛滿他情意的信封始終會準時出現在他的桌前。
隻是每一次的内容都平淡如水,大多都是他的日常事務和見聞。
許猶春基本上看一眼後便會細心裝進床頭的小夾子裡,從不深究。
所以現在許猶春才真正意識到,有時候他所以為的平淡的湖面,可能湖底早已澎湃翻湧。
許猶春有些緊張的低下了頭,刻意避開了仲宴炙熱的視線。
他的手心裡還握着仲宴前不久剛親自遞給他的書信,進退兩難。
“猶春,對不起。是我考慮欠佳,太魯莽了。不過,你不必感到壓力,因為我并不是想讓你成為我的愛人。”
仲宴頓了下,腦海中回想起昨日車站,自己像個小偷似的躲在角落,卑微的窺視着許猶春與雪時親昵的舉動,心髒溢滿了苦澀的氣息。
但他知道,他不能趁人之危,更不能沒有道德。
再說,許猶春與雪時,本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他強撐起笑容,斂去眸中的悲傷,輕聲道:“猶春,我隻是想表明我的心意,僅此而已。我希望在以後你能想到我,原來還有一人,曾喜歡了你這麼久。”
“猶春,這麼多年,我很心疼你逞強的模樣,但我自知能力不足,于是我拼了命的鍛煉,隻為了能更好的出現在你的身邊。”
“但現在,你好像不太需要我了。你不僅有雪時他們,還有你自己。許久不見,你好像...更堅定了。恭喜你。”
“我知道你和雪時的關系,我本來也不願去打擾你們。但這次桃花節之後,我就要走了,離開A泡星球。如果不出意外,我們怕是很難再見了。所以我不想留下遺憾,請原諒我的自私。”
仲宴一口氣說了許多,即使停頓也是幾秒鐘的時間。似乎将這些年憋在心裡的情緒一瞬間釋放了出來。
話落,他像是釋懷了般長舒了口氣,仿佛春意之下的酩酊大醉。雙眸落在許猶春眼中,他不知道,此時此刻仲宴的眼角究竟是金光,還是淚花。
“仲宴,謝謝你對我的喜歡,也謝謝這麼多年,你願意一直陪在我身邊。隻是就像你所說的那樣,我喜歡雪時,即使現在失憶了,我對他的喜歡仍然強烈。所以很抱歉。”
“不過我很慶幸,能夠在星球裡遇到你。”
“今日陽光這麼好,我便遙祝你今後的道路,如炙陽般熱烈。”
話落,許猶春從懷中掏出一封手寫信,遞給了他。
“你寫了那麼多封信,我都沒有回複過。這一次,就當作正式的告别吧。仲宴,再見。”
昏倦的天色下,仲宴那苦澀的暗戀就這般告了終。那春末最後的心跳聲也輸掉了回音。
可惜,仲宴始終都沒能告訴許猶春。
他早已困在了情愛這片浪潮中,甘願深陷其中,永不脫身。
你問仲宴後悔嗎?
暗戀了那麼多年,卻在桃花樹下潦草收場。
在清醒的沉淪下,得到的隻是一張手寫信。
可是,暗戀不就是這樣麼。
白晝惶惶,像是深邃海灣上的小舟——
搖搖晃晃,沒有目标的前進着。
小舟不會想去索取些什麼,也不會猙獰的想要得到同等的報酬。
小舟想要的,就是在這溫暖的海水中,慢慢的搖啊搖,搖啊搖。
大夢跹蹁,柔光溫暖的落在仲宴手心緊握的信封上——
“蘭之猗猗,揚揚其香。不采而佩,于蘭何傷。”
這是許猶春留給仲宴那封信中的,唯一一句話。
也是他所希望的,仲宴的未來。
群山嶙峋仄起,盎然的春意踉踉跄跄奔向許猶春的身邊——
許猶春仍然看着仲宴離去的背影出着神,恍惚間皺風乍起,無情卷落滿樹殘瓣。
微醒的白夢下,許猶春被迫側頭,微微眯上了眼。純白的衣袖被風裹起,似雲飄散在寂空中。
許猶春忽然感受到,原本空蕩冰涼的肩上傳來了陣陣暖意。
疾風停,浮光止,春影曳。
許猶春緩緩睜開了眼,目光正巧落在自己的肩頭。
他看到,一隻寬大的手掌覆在他瘦小的肩頭。明顯的膚色差形成強烈的視覺沖擊。不過這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的手背上,恰巧擋住了試圖飄落到肩的桃花花瓣。
許猶春回眸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