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拿起手帕擦幹淨她臉上的污濁,将她抱在懷裡,哽咽地哭着。
沈荔小心翼翼地環視四周,待确認周圍沒有丫頭小厮後,附在她耳畔說着:娘,飯裡有東西。我吃了,總是肚子不舒服。娘,我以後再也不想吃沈府的飯菜了。
張氏撫摸着她的頭發,說了一句:“好。”
“孩子,恐怕這又是大夫人下的東西。娘明日去找老爺,你以後放心吃着。”
她将一番罪責抛到了沈府,淺淺種下一顆“報仇”的種子。
從此後,張氏沒有悄悄下别的東西。隻是沈荔無論如何也不吃沈府的飯菜了。
沈荔不放心。
每次吃大廚房送來的飯菜,她都要用祖父給的銀針一一試菜。她怕她一條好生生的一條命,從此葬生在沈府的院子裡。
更怕張氏沒了她以後,如何在沈府一個人生存下去,畢竟沈闊年齡還小,又被沈父帶到國子監入學,鮮少回家。
“娘。”
此時此刻,沈荔不由自主地喊起了張氏,隻不過,卻是對着過去的張氏喊的。
沈荔也記得從前的日子,隻是為着張氏不發現端倪,她隻得強忍着不适,拿起糕點吃着。
張氏開口說:“荔兒,昨日為娘說出你喜歡沈素,你可還憎恨娘?” 她得試探一番。
“若是娘不戳破,女兒恐怕也察覺不到自己的真心。”
沈荔看向張氏,面上神情淡淡的,張氏看不出她的反感,倒從她的眸子中看出了幾分喜悅。
張氏放下心:“你這丫頭我就不放心,既然你知道你并非為娘所生,那這種事,隻需放心告訴我,我會在外為你置辦府邸,求老爺讓你嫁與三公子。”
沈荔垂眸,看着琉璃盞中漂浮的茶葉:“娘,此事……”
張氏打斷了她,說道:“那日的事情,的确是為娘讓阿福秋香做的。娘想着,無論如何,你要得到了你中意的人才行。就算去到了趙國,想起那日的事情,起碼你的心中也别無遺憾。娘一着急,腦子也不聽使喚了,鬼使神差地就做了那事。”
“還好一切未成定局,荔兒啊,我的女兒,你能不能原諒娘。娘錯了。”
真是荒謬。
豈因遺憾與否,差點葬生了她和沈素的一生。
“夫人。”
沈荔聲音很冷,仿若冬日裡的北風,要卷走所有的安全。
一聲夫人,吓到了張氏和王婆婆主仆兩人。
以往出了什麼差錯,三姑娘可從未這麼冷冰冰毫不留情的喊她為“夫人”啊。
霎時沉默。
片刻後,張氏看着坐在她一旁的沈荔說道:“荔兒,這有一個很長的故事。聽了之後,你就知曉娘的用心。”
于是張氏删繁就簡,加加減減說了一些真話和假話。
果然,沈荔聽了後,撲在張氏懷裡哭着:“我從不知娘以前竟這麼苦,沈府這般待我們母女。”
沈荔抱得很緊,張氏覺得自己快沒氣了,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她。待看得她淚眼漣漣後,張氏才放松下來。
沈荔這丫頭,從來不哭的。
看來,說動她了。
“娘,我累了。” 沈荔就勢趴在八仙桌上。她在等張氏會不會讓她住在她的房裡。
還好。
“王婆婆,你去鋪好我的床,換一床新的給我女兒。” 張氏又輕聲細語地給沈荔說:“荔兒,今日就在我這裡睡下,我這裡涼快。”
好不容易哄回來,她得以後好好對待才是,否則,她見不到程持了。
“娘,小黃貓。”
沈荔指了指屋外喵喵叫的貓,她要把這貓帶進來才行。
“這可使不得!” 王婆婆伸開雙臂阻攔着,夫人最讨厭貓了。這貓跑上跑下,掉了毛,夫人會發病的。
張氏瞥了王婆婆一眼,嫌棄她多話。
“我讓金兒帶你愛的小黃貓進來。但是可得小心點,别讓它上床啊。” 張氏用食指點了點沈荔的鼻尖。
仿若幼時。
可她如今十七歲了,今歲發生諸多的事情,再也不是從前那般的日子了。
張氏是借着她缺父母的愛意,這般“對待”她嗎。
有些可笑。
沈荔躺在張氏的床上,待張氏出了屋子,細細思索着張氏方才的好言相說。
……
“沈荔,我也有些事說與你。”
經過從前落水的橋時,沈素正在水邊等着她。
“兄長。”
“沈荔,你叫我執中,便好。”
她不知道,她叫自己執中時的聲音有多麼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