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大燕建國時,程持并未站隊,燕國和趙國兩個帝王,均未追随。程持最終選擇燕王趙亨時,并非因着燕趙兩國對他的威逼利誘。
“程持為孤獻策久居長安城,還是因着程持在長安城養了一個外侍女,那外侍女姓什麼孤不記得。隻記得後來那外侍女懷了程先生的孩子。也不知道外侍女給他喂了什麼迷魂湯,程先生此後兩年隻為着寡人獻上穩定燕國的計謀。”
說到這裡,皇帝趙亨歎息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匍匐在他面前的沈素,慢悠悠繼續說道。
“隻可惜程持還惦念着趙國的君王,我的兄長趙貞。隻在自家裡說便是罷了,竟然還當着沈侍郎幾個大臣的面上稱贊我的兄長。稱贊我的兄長有仁有義,趙國定能興旺。”
趙亨說這句話時,似是非常生氣,一掌拍上了書桌,十分穩固的金絲楠木書桌頓時搖晃一下。
沒有哪一個國家的君主會忍受住這樣的“偏袒”與不妥來。何況他還剛剛建國,民心尚未安定,民間尚且有對他奪兄之城的傳聞。
沈素低着頭,聽到頭頂的帝王沉默幾時,又朝他說道:“沈公子念了十多年的書,家父還擔任侍郎一職位,身為人臣的道理,也應該懂得,應當也知道哪些話不能說。”
趙亨踱着步,在書房中一面走,一面探究着沈素的神情:“孤身為君主,以上句句屬實。”
至于另外的話,他沒有講。若将所有事實講出來,恐怕他又距離程持要遠一步了。何況他一個帝王,憑何要為一個臣子解釋。
今日看沈素的神情,應他忖度,在他和華陽縣主的一番紅白臉的折磨下,沈素是會說動程持的女兒交出程持的。
本來聽到程持還活着,卻是在沈侍郎的二夫人張氏掌控下時,他本就想直接找到張氏交出程持,可是道長說萬萬不可,張氏這個婦人定然動不得。
他想動沈家家中女子,這次不隻道長說,就連大慈德寺的僧人也連連勸阻:征戰沙場的男兒固然重要,可是弱女子和婦人都萬萬動不得。今年的卦象顯示,若今歲太陰之星掉落,那燕國就将沒了女子和婦人,隻剩下男子來作戰生活,可沒了女子繁衍,燕國遲早是要淪亡的。
若他不信,就讓他想想初建燕國時,燕國陽盛陰衰,幾乎覆滅的景象。
好好一個燕國,經他一手經營,最後成了隻有男人與老人的國家;反而兄長管理的趙國卻蒸蒸日上。他絕不允許,絕不允許他的兄長比他優秀半分。
皇帝趙亨想起此前種種,一堆有名之火瞬間湧上他的肺腑裡,他的左右兩胸之間。因着氣憤,他的雙手也顫抖起來,就連嘴角的胡子也跟着胡亂一抽一抽的。
需久沒有皇帝說的動靜,沈素閉起眼睛,好讓聽覺更敏銳一些,知道皇帝這時在做什麼。
皇帝趙亨此時的确在做着什麼。他走到書架一旁,顫巍巍地拿起一個長柄的物,在裡面加了一點細細碎碎的植物葉子,又拿起火折子将那植物葉子點燃。
很快,有植物的味道傳來。
隻是書房容不得這個植物的造次,很快書房中黑熏熏的,煙霧缭繞着,缭繞着,沈素匍匐在地面聞到了一絲氣息。可是這味道很讓他不爽,任他如何屏住呼吸,或者将頭埋得更深,也無濟于事。
“啊嚏。”
沈素打了一聲噴嚏。
“哈哈哈。”
皇帝趙亨本來十分煩悶,沈素的噴嚏倒是惹得哈哈大笑。植物解憂之味,與方才被嗆者的不安,一時之間,就撫平了皇帝趙亨心中的焦灼與憤怒。
“沈公子,孤聽說這外侍女被張夫人養着了。程先生向來用左手寫字拿物,不知道你那妹妹可也是用左手?”
沈素隻說道:“小人與妹妹也不常走動,對她的習性也不了解。”
其實沈素記得,沈荔确實自打進沈府就用左手,隻是不多時,又看到她用右手寫字提物。後來沈荔偷偷告訴他,是張氏讓她學會用右手。因為用左手寫字的小孩子會被狼叼走,她可不能被狼叼走,否則他們以後見面就難了。
“可惜了。”
皇帝趙亨放下那長長的柄,吹了一口氣熄滅了燃燒着的碎葉,坐在了交師椅上說道:“若能找到,我定好好補償程先生的孩子。孤從前隻知道穩固江山,因此才讓一個有才能之人離開。孤也痛恨自己啊,恨不能以死謝罪。可是這江山不能沒有孤。
沈公子交出程先生後,孤定會好好對待程先生,不寒了天下士子的心。”
說得老淚縱橫。
怕沈素又生出反悔之意,皇帝趙亨又起身拍了拍沈素的右肩:“至于沈家,孤也會讓你父親升官加爵,讓你承襲爵位,為我大燕國的歌舞升平的大好河山做出一番奉獻,留的史書的贊揚。”
沈侍郎的心思,他早知了,便是為了謀求一個丞相的職位。有其父必有其子,何至于年紀輕輕易受誘惑的沈三郎呢。
哼,他年少時,承襲母親的志願,也是如此。
皇帝趙亨這時才扶起了沈素,隻是碰到沈素濕答答的衣服時,十分嫌棄,因此用食指和中指略微搭在他身上。
“多謝聖上,小人自行起來。”
“不知沈公子何時帶程先生過來?”
皇帝直入話題。
鋪墊這麼多的話,一個臣子也該聽明白了。若是不從,他這條活生生的性命,就不用出了皇宮。
沈素盤想了一下如何回答。若說得多了,倒是引得皇帝多想。說得少了,根本沒有時間告訴沈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