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地猶豫了幾息。
姜晚笙選擇在她身邊坐下,安慰道:“沒事,都過去了。”
話音落地,女孩恍然回神。
她鼻尖酸澀,開口的瞬間眼尾跟着多了兩道淡淡的淚痕。
“謝謝姐姐,要是沒有你,我這一路都不知道怎麼辦。”
“以後遇到這種事就及時求助身邊的人,你越害怕,壞人就越得寸進尺。”姜晚笙握住她的手,很輕地撫兩下。
“嗯嗯。”女孩鼻尖溢出酸澀,“姐姐你真的很勇敢,我以後要向你學習……”
頭頂的廣播突然響起“即将起飛”的通知。
耳邊的轟鳴聲越來越大,女孩後面的話姜晚笙其實沒太聽清,她彎唇笑了笑,而後把視線停落在舷窗外的空中。
飛機在跑道上加速往前滑行。
滾輪摩擦産生颠簸感,向着天際俯沖上升,一根細小的蒲公英因氣流的卷動翻轉,似短暫地綻放。
沒由來地,姜晚笙心髒懸顫滞停了幾秒。
這次落地後,是真的回到濱北了。
距離分别的那天,已經過去四年。
一切都變得陌生,就連腦海裡那些碎片化的記憶,邊緣也開始變得模糊晦澀。
勇敢?
當然不是,她是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
無論是四年前落荒而逃的姜晚笙,還是四年後,因為未知而無端緊張的姜晚笙。
她在心底想。
-
[17:45分]
濱北首都機場,人們來去匆忙,偶有駐足停留的,也都是站立在托運轉盤前。
取到自己的行李箱後,姜晚笙打開和阮浠的微信聊天框。
正要發消息,餘光裡一個熟悉的身影向她靠近。
是剛才飛機上那個猥瑣男。
他臉上帶着怒氣,咬牙切齒的模樣,像是緩過神來過來找她算賬的。
姜晚笙偏頭看了眼頭頂随處可見的監控,指尖不動聲色地在手機屏幕上滑動兩下。
而後繼續往前走。
男人很快靠上來,像是小跑過來的,語氣帶粗喘。
“你挺愛管閑事的啊。”他側斜過來的目光幽深。
姜晚笙無所謂地斂起視線,懶得回,腳步沒停。
“你們這種女孩我見多了,假模假樣裝矜持,其實遇到有錢男的就倒貼。”
男人想把受的氣都撒出來,全然不管什麼邏輯,“我平常都是坐商務艙,要不是今天助理出錯沒訂到,你以為能和我有接觸的機會?”
他剛想繼續。
姜晚笙蓦地停住,她轉過頭來,飛快地眨眨眼睛:“這麼厲害?”
她笑得很甜,睫毛撲棱棱,男人看得有些晃神。
愣了兩秒後,不由覺得驚喜。
以為如他所想那樣,眼前女人是個勢利的性格,所以一旦表露出他身份不一般,她就自然而然改變态度倒貼上來。
“實話和你說吧,我是M.K的市場部經理。”他言語驕傲,順勢自報身份增加點可信度,“我這種身份的人什麼女的沒見過?就剛才飛機上那女的,你别看她委屈樣,穿那麼短裙子,能是什麼好貨色,我摸她都算擡舉她。”
“怎麼樣。”
見姜晚笙聽得認真,他兀自轉了話題,“要不你跟了我,什麼都能給你辦到——”
話還沒說完。
姜晚笙故作誇張地倒吸一口氣,打斷他:“什麼都能辦到?”
她的笑意變深,從喉嚨裡蹦跶出幾個輕快的音來,“要不。”
“你喊我一聲爹吧。”
“…你什麼意思?”不可置信閃過眼眸。
男人身形僵硬,眉眼線條攏起。
“呐,這次呢我沒拍視頻,但是我錄音了。”
指尖輕觸,外放了一小段音頻内容,暫停後姜晚笙悠悠然開嗓,“M.K市場部經理是吧,你說我把你這段侮辱女性的發言傳到網上,你們公司還能不能留你。”
“也是icloud自動備份。”
“哦對,忘記告訴你了,剛才在飛機上我其實隻拍了五秒鐘的視頻,你真是又壞又蠢。”
她抱着雙臂,微翹嘴角,抿唇懶洋洋搖頭。
像一隻頑皮的小貓在搗亂。
拖着調子,語氣溫溫軟軟地做結束語:“現在——”
“你是真的可以喊我一聲爹了。”
适才,她每多說一句話,男人的臉色就變差一分。
等最後一個字音飄散在空中,一張臉已經完全呈現豬肝色。
姜晚笙不想和他繼續糾纏下去,她現在整個人是虛浮的狀态,眼皮和睫毛早就絞在一塊。
罵爽解氣後,隻想趕緊回去洗澡補覺。
她提起行李箱就要走。
肩膀處忽然傳來一股蠻力。
猥瑣男已然是惱羞成怒沒了理智,發覺人要離開,使出勁兒推搡一把。
餘光有察覺,但是因為太過疲倦大腦處于半宕機,身體慢了半拍。
她懵了半息,瞬間失去了平衡,然後身體重心不穩——
條件反射般往後一仰。
完了。姜晚笙緊閉雙眼。
下一秒,卻并沒有如她所料和機場瓷磚地來了個“親密接觸”。
而是被人扯着腕骨,帶進懷裡。
很淡的冷冽苦澀茶香味,混着點薄荷煙草氣息,在頃刻間撲來籠罩在鼻尖,萦繞、散落、久久停留。
太過熟悉。
心跳先一步認出這個味道。
姜晚笙喉嚨發緊,大腦“嗡”地聲空白一片。
視線怔怔往右側移,她看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虛虛攬在自己的肩頭。男人的手背皮膚冷白,血管淡青凸起,隐着戾氣。
修長瘦削的手指戴着一枚尾戒。
她後背還靠在他灼熱滾燙的胸膛前。
姜晚笙卻動彈不得,聽覺被細細密密的聲響塞滿,化成鼓點一下一下敲打耳膜。
感官無限放大時,聽見一道低暗沉冷的嗓音。
“站穩。”
… …
氣息漸濃,普魯斯特效應開始作祟。
記憶碎片如返潮的舊錄像帶,當年熟悉一幕穿過稀薄的時空隧道緩緩放映。
畫面朦胧,卻又清晰可見。
同樣也是一個夏日。
厚重窗簾将卧室的落地窗遮掩完全,隻透出些許片狀縫隙,天邊浮沉的火燒雲晚霞探了進來。
光影斑駁,落在一雙交疊的身影上。
姜晚笙臉色潮紅地被抵在門闆上,後背貼緊,全身酥麻泛着酸脹。
他虎口用力,強迫她看向自己。
帶着點懲罰的意味。
她時不時悶哼幾聲,細碎水液黏膩,祁琛和她額頭相抵,綿密的吻接連落下。
他扣着她下巴上擡,眯眼問:“還提分手麼?”
女孩全身軟綿杏眼濕漉,咬緊唇瞪他,憋着一股氣就是不說話。
得到他幾聲沙啞的低笑。
木門突然被敲響,明明在國外出差的陶君然不知怎地出現在家裡,“晚晚,是在睡覺嗎?”
姜晚笙懵了,驚慌失措地想推開祁琛。卻被他反手勾住,十指相握壓在門上。
“你瘋了!媽媽在外面!”
“還提分手麼?”祁琛充耳不聞,輕聲繼續問,“不回答,我就開門,讓所有人都看見我們在做什麼。”
“好不好,寶寶。”他作勢擡起指骨要扣開門把手。
姜晚笙瞳孔收縮,她知道他做得出這種瘋事。
“再也不提了…永遠不提了。”她求饒。
祁琛喉結滾動,溢出一聲“乖”
他溫柔地撥開她額前被汗水沁濕的碎發,而後,對準她脖頸精準咬下去。
留下痕迹,也是懲罰。
旖旎暧昧的氣氛徹底蕩漾開。
她鼻尖湧上哭腔和喘息的同時,也聽見他在耳後沉冷的一句:
“站穩。”
… …
陳述句,也是命令的口吻。
回憶随着這句完全相同的話語卡頓,姜晚笙倒吸一口涼氣,思緒恍然回神。
攬在肩頭的手忽而松懈下來,她在人群幾句關切的“祁總”聲音中順勢微擡眼睫。
繼而,對上那雙疏離冷淡沒有一絲溫度的黑眸。
對視,重逢。
同時發生在這一瞬。
世界完全靜滞,隻剩中央冷氣發出的白噪音還在蔓延。
她認出他來。
是祁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