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住身體重心後,姜晚笙低頭垂眼看面前的毛茸茸。
黑白柔軟的毛發,嘴上戴着托運時還未摘下的嘴套,尾巴瘋狂示好搖動。
這隻狗,正是她的小E。
根本沒搞清,她的狗怎麼會從祁琛家裡跑出來。姜晚笙神情愣怔地定在原地,直到小E再次撲向她,才倏然回神。
她蹲下身,先把邊牧的嘴套摘掉。
脫離了束縛,小E歡快地大叫了兩聲,然後來回挨蹭她的身體找味道。
“它怎麼…會在你家?”姜晚笙單手摸着狗,擡眼意外地問。
祁琛挑眉,反問:“我也想問。”
“你的手機為什麼會關機?”
順着他的話音,姜晚笙拿出手機。
發現屏幕是黑的,确實是關機了,大概是拎東西的時候不小心長按了關機鍵。所以她也就沒接到送狗上門的人打來的電話,于是人就把狗放在了對門鄰居家裡。
錯在自己,姜晚笙幹笑兩聲,她不好意思地說:“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先别急着抱歉。”
又是一句冷淡的打斷。
姜晚笙沒明白什麼意思,脫口道:“啊?”
下一刻。
在看清眼前一幕後,她忙不疊地收了音。
祁琛徹底讓開身體,身後屋内的環境一覽無餘。
姜晚笙看到熟悉的客廳格局、精緻的裝修風格、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純色地毯,以及——
地毯上那攤淡黃色液體。
“……”
她眨眨眼,沒看錯,确實是狗尿。
姜晚笙無措地抖了抖睫毛,整個人陷入巨大的心虛中。
可惜,心虛的隻有她一人。
罪魁禍首小E在後面不斷地扒拉她示意快點回家。她轉頭,它立刻乖乖地端坐,半歪着頭看着她,一臉的不明所以。
半晌後,姜晚笙摸摸它的腦袋,甕着聲小聲安慰:“你也不是故意的,坐了這麼久的飛機本來就累,到這裡後也沒有尿墊給你用,這不是你的錯。”
好吧,她投降。小狗狗怎麼會有錯呢,錯的是她。
誰讓她手機關機了呢。
隻能道歉。
她無聲深呼吸,頓了頓,“那個……我賠吧,多少錢你和我——”
“先把地闆給我弄幹淨。”祁琛拒絕她的提議,丢下這話後便轉身離開,邁步往屋内走。
話音落地的刹那。
姜晚笙趕忙從口袋裡掏出濕紙巾,進屋蹲下身擦拭漆色地闆,才擦幾分鐘,耳際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像是悶在玻璃裡。
她突然意識到。
祁琛丢下她,是去浴室洗澡了。
想到這,窘迫感愈發強烈。
水聲塞滿了聽覺。
偏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盯着被擦得幹淨光亮的地闆和洇着污漬的毛毯,腦子裡的雜念與慌張到處亂竄。
倏然間,一股淡淡香味湧上鼻尖。
應該是沐浴乳遇水融化散發而來,她不自覺地輕嗅。
很淡的檸檬混着雨水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揉進些許綠葉被碾碎的茶味清冽,耐聞的木質香和清冷的氣味調合得很好。
像是找了私人調香師定制的。
很好聞、很心安的味道。
是在機場重逢認出他的味道,也是在那日他醺酒後在他懷抱裡聞到熟悉的味道。
還是——
那年在種滿香樟樹的安城一場暴雨中,他和她約定過永遠不會忘記的味道。
一切重疊,姜晚笙理智似是卡頓住。
她怔然不動,目光無意識地落在虛空中。
陷在回憶裡愣怔了不知多久,祁琛走了出來。
周身的水汽還未散盡,他随意套了件簡單純色黑T,撐起線條優越的腰腹輪廓,喉結性感,頸部深陷的鎖骨透着清爽與野欲。
額前碎發潮濕,微微垂着,遮不住鼻挺薄唇的精緻五官。
那股木質香随着他靠近更加濃郁。
對上他鋒利又有些倦怠慵懶的眉眼。
姜晚笙下意識問出心底的問題:“這個味道……”
是我們第一次淋雨時的味道嗎?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毫無意義的問題,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終歸那場雨早就過去了。
于是,她忽而轉了話音,說,“很好聞。”
祁琛視線凝聚在她鼻尖:“浴室的水溫正合适,你可以試試。”
他的表情冷靜得過分,像是無關緊要一句。
姜晚笙:“……”
嗆得她啞口無言。
她也徹底緩過神來,盯着那團已經擦不幹淨的地毯,思考了幾秒。
餘光瞄到身旁的貝果袋。
抱着愧疚的心突然找到落腳點,她擡頭,眼睛一亮:“吃早飯了嗎祁總?”
話題轉得太快,祁琛沉默幾息:“沒。”
“那我請你吃早飯。”
他深眸意味不明地睨看她:“去哪?”
想着家裡還在面包機裡的吐司和冰箱裡的一堆食材,姜晚笙下意識回:“我家,來嗎?”
尾音因心虛以及想要快點彌補的急切,而不自覺地帶上些許嗔音。
回音在寬敞的空間内飄了會,她才察覺這絲異樣。
聽起來,有些像撒嬌……
祁琛看向她的目光倏然褪去冷漠。
他緩緩站直,唇角勾着玩味的笑。
姜晚笙眉眼輕擰,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昨晚趁我喝醉随意進來,今早又特地牽隻狗來邀請我去你家吃早餐。”
他語氣依舊是不緊不慢的懶散,說出的話語卻浸着銳利嗤音。
他停了停,淡笑——
“你真是賊心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