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師她……做了什麼?”
華乘海定睛望了蘇時雪一會兒,沉聲開口:“當年六界混亂,魔界老魔尊來犯人間,衆宗門合力将其斬殺,但也折損慘重,隻有你先師一人活着回來。”
“她取回了老魔尊半身精血,本想以此提升實力,但她當時已受傷過重,魔氣侵染心脈,遍尋解藥而不得,最終提劍自殺……才沒有徹底入魔。”
蘇時雪垂頭聽着,這才回想起之前,她給魔氣侵體的柳明珠使用失傳靈藥‘淨仙露’時,尚夢曾說過先師便是因尋不到此藥,才身隕道消。
一旁,華乘海繼續說着:“……清秋臨去前,把那老魔尊的精血給了你,所以你才能仙魔兩道共修,不是嗎?”
聞言,蘇時雪有些詫異地望向華乘海。
魔尊精血,仙魔兩道共修……這都是她原劇情中沒有的内容。
但這也解答了她一直困惑的一個問題——為何原身明明是仙宗修士,她卻能在‘頂峰重現’卡狀态下使出魔宗的‘堕魔态’。她還以為那是系統附帶的加成效果,沒想到,竟與先師有關。
想到這個她從未親眼見過、幾乎沒有半分了解的先師,她心中有些複雜。
一旁,華乘海卻把她的詫異理解成了另一層含義:“你放心,知曉此事的人不多,隻不過……”
“隻不過什麼?”
聽見他語氣變得嚴肅,蘇時雪有些緊張地問。
“隻不過前些日子,三大魔宗圍困時,你當衆使出‘堕魔态’,怕是不妙。”
聞言,蘇時雪眉心一動,眼底升起一絲憂慮。
看清她隐憂神情,華乘海安慰似的開口:
“倒也不是你的錯,當日那般情況,若不如此,恐怕雲清宗都已不複存在了。隻是如此一來,你身具魔尊精血之事便也無法隐瞞,或許會招來少魔尊的報複。”
“少魔尊?”
眼前有幾樁麻煩尚未解決,又突然出現新的危機,蘇時雪眉頭深深擰起,臉色很是凝重。
本以為隻需對付原劇情中的幾個反派,和原身的幾名逆徒……
沒想到從剛穿書進來開始,蝴蝶翅膀便已經掀動,帶起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華乘海接下來的話讓她稍稍安心了些:
“少魔尊年紀尚小,雖有脾氣暴虐之傳聞,但力量尚未強盛,至少短時間内構不成太大威脅。但日後……未必。”
他上下打量了蘇時雪一眼:“麻煩,是躲不掉的。你隻能變強,變得更強……直到,麻煩不再敢招惹你為止。”
短短數言,卻振聾發聩。蘇時雪愣怔了兩息,深深颔首:
“受教了。多謝前輩,告辭。”
蘇時雪走後,華乘海靠坐在椅子上出神片刻,才起身進了院角的小柴房。
小柴房裡倒不算髒亂,隻是常無人住,有些濕寒。柴房一角被臨時清了出來,鋪着一卷被褥,蕭雪山正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慢吞吞地碾藥。
“把卧房讓給她,自己睡柴房,睡得舒坦嗎?”華乘海略帶笑意地問。
蕭雪山埋着頭低聲開口:“我在哪兒睡都行,她畢竟是……掌門呀。”
“她已經走了。”
蕭雪山怔了片刻,輕輕“嗯”了一聲。
華乘海緩步朝他走去,邊走邊說:“而且,她沒有讓你回去的意思。”
蕭雪山又“嗯”了一聲:“掌門說了,她身邊太危險,很難保證我的……”
“如果我說,她提都沒提到你,你還會如此淡然嗎?”
華乘海沉聲打斷他的話。
石杵猛地撞上石臼,發出刺耳聲響。華乘海眉頭一皺:
“啧……說了這株草藥須輕碾,輕碾……你這一下,全毀了!”
蕭雪山有些慌亂地撿起意外脫手的石杵,剛想道歉,便聽頭頂聲音傳來:
“好了,逗你的。她提了,不過隻提了一句。”
“真的嗎?”
蕭雪山像是自動忽略了最後半句,驚喜地擡頭,高束黑發從頸邊掃過,垂落身後。
華乘海剛要點頭,視線卻被蕭雪山衣領處露出的一截肌膚引住:“你脖子上那是什麼?”
“啊……”蕭雪山趕忙擡手去擋,卻已經晚了。
華乘海一把擋開他的手,微微俯身看去。
柴房内雖昏暗,但少年肌膚冷白,甚至微微反光。而頸側那一截,如雪裡落梅般,印着點點紅痕。
蕭雪山原本是有高領外衫的,但在千雪殿被毀的那一日,他的衣物用具大多被毀掉了,他還沒來得及購置新的,于是今日隻好将束發攏在一側,去盡量遮擋昨夜她留下的斑斑齒痕。
華乘海隻察看了一瞬,蕭雪山卻覺得這一瞬格外漫長,臉頰已燒紅一片,頸側肌膚一突一突地刺痛起來,像是……齒尖仍在輕咬。
“唉,你這小子……”
華乘海當然看得出那是什麼,搖頭歎息了良久,才下定決心似地問:
“你想要回她身邊去嗎?”
“想。”蕭雪山捂着一側脖頸,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地答道。
“哪怕她身邊極其危險,甚至有一日你會死?”
“若沒有掌門,我早就死了。”蕭雪山搖搖頭,神色認真又有些急切:“掌門将我從外門撈了出來,讓我不再受人欺負,就連我的名字也是掌門取的,掌門還救下過我好幾次,而且我還……我還……”
心頭一團思緒朦朦胧胧的,說不清楚,他有些着急,可那些迷離情緒像是線團,越急越梳理不清。
華乘海打斷了他的話,嚴肅神情中劃過一抹悲怆:“那……如果,有一日,她會死呢?”
蕭雪山瞳孔一縮,像是看到什麼極可怕的畫面般,答話卻毫不猶豫:
“我可以替她赴死。”
“錯了!”
華乘海沉聲抛下兩字,聲音格外冷硬,與往日的和藹老頭判若兩人。
蕭雪山一怔,眼中閃過一瞬慌亂,接着卻看見華乘海取出一個灰撲撲的藥鼎,放在兩人之間地面上。
“你答錯了。你要變強,直到你可以與她并肩而立。”
“撲”地一聲,華乘海手中躍起一簇淡藍火焰,火焰送入藥鼎,灰撲撲的表面瞬間泛起華光。
“華大爺……您這是要做什麼?”
華乘海微微擡眼,隔着藥鼎望向少年。
火舌搖曳着空氣,将少年的面容模糊,隐約間,他好像看見了許多年前的自己。
淡藍火光将華乘海有些渾濁的眼瞳映得明亮,他緩緩開口,擲地有聲:
“幫你。”
另一頭,蘇時雪剛回到清凝峰,便收到了一個令她驚訝的消息。
“宗政姝要退離師門?”她皺眉看着聞千合遞來的手信。
薄薄信箋上隻有潦草幾行字——家中事務繁忙無心修行自請離宗雲雲,連落款都沒有,隻随意蓋了宗政家的字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