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隻在瞬息間。
岑不疾離得最近,第一個反應過來,跳起來去撲,卻隻抓到了冰冷堅硬的龍鱗。龍尾一抖,将他甩飛出去,接着閃電般縮回了空間裂縫内。
幾人還想要追,裂縫卻已經合上了,天空恢複晴朗,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釣金台下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其他人或許不清楚,但岑不疾和其他幾個曾在魔界親眼見過這條黑龍的人都不自覺心涼了半截。
而且,所有人有目共睹,方才與崇凜的那場惡戰中,蘇時雪消耗最大,現在又被玄方帶走,隻怕是……兇多吉少!
“怕什麼!她不會有事的!”尚夢第一個回神,字字擲地有聲,“虛空之地我們又進不去,再擔心也是幹着急,不如想想外面那個怎麼對付!”
說着,她佯裝沉思背過身,使勁擦了一把泛紅的眼角。
岑不疾一臉焦灼:“可那家夥簡直刀槍不入!剛才我和阿時聯手對付他,他卻毫發無傷,這還怎麼打?”
雖然崇凜一事與他一個外人毫無幹系,但他卻比誰都急。
“不,他并不是毫發無傷。”柳明珠清了清喉嚨說,“你們注意到了嗎?崇凜臉上有道劃傷,是華前輩留下的。确切地說,是華前輩那把劍。”
尚夢一愣,華乘海以身伺鼎時她不在場,自然不知道柳明珠在說什麼。可當時沈蒼年在不遠處,他看見了:“是那把劍尖帶一點黑的?”
“先師的劍?!”
“先師的劍。”
尚夢和柳明珠同時出聲,也同時想到一處——先師宮清秋親手了結了老魔尊的性命,用的就是那把奇異的劍。而他們對上崇凜卻難以傷其毫發,莫非那把劍才是關鍵?
“我去找。”尚夢說着就起身,可下一瞬又頓住了:“等等……蕭雪山呢?”
衆人聞聲看去,這才發現先前蘇時雪待過的地方一片空蕩,不僅蘇時雪消失了,坐在她身旁的蕭雪山也不見了蹤影。
虛空之地一片昏黑,上不見頂下不見底,左右無邊無際。
而此時,漫無邊際的黑暗幾乎被一具龐大的身軀占滿。黑龍緩緩遊曳,尾尖吊着一點白,細看去才發現,那點白竟是一個人,不,兩個人。
蕭雪山死死攥住一塊衣角,冰冷黑暗的虛空中有無數道無形巨力左右拉扯着他,以他的修為,完全不能與這樣的力量抗衡,随時有可能被亂流卷入漫無邊際的虛空深處!
而被龍尾纏住的蘇時雪也沒有好到哪裡去,龍鱗無比銳利,深深刺入了她腰腹,隻幾個呼吸的功夫,就已經鮮血橫流!
強忍着窒息與失血,她反手取出一把劍就往龍尾刺去。然而一隻手的衣袖被蕭雪山攥着,不能妄動,隻用另一隻手使力,如何也不得要領。
‘哧’一聲輕響,蕭雪山手中攥着的衣角吃不住力,迸開了一道微小裂口。蘇時雪臉色驟變,若他被卷入虛空深處,輕則永久漂流,重則當場被亂流撕碎!
“堅持住!”她沉聲喝道,手中的劍全力刺了下去,然而龍鱗堅硬無比,她手中的劍都快崩斷了,竟連道劃痕也沒留下!
亂流左右撕扯着蕭雪山,先前未愈的傷再次疼痛起來,冷汗瞬間爬滿他額角。幾近模糊的視野中,他看見龍鱗深深刺入蘇時雪體内,腰腹一圈已是皮肉外翻,血流如注。
該多疼啊。他心頭一顫,接着主動松開了手。
餘光空了,蘇時雪一頓,回過頭時,身旁的人已被亂流卷至遠處!
和無邊無垠的虛空相比,他渺小得像一粒沙。
“小雪山!!”她驚呼出聲,幹脆抛開了手中的劍,十指燃火狠狠扣進龍鱗的縫隙内!
鋒利鱗片割破了她的手指,但她也終于鑽進了龍鱗下的軟肉!
像是回想起曾經被烈火折磨的痛苦回憶,玄方猛地一縮,蘇時雪這才得以脫身,恢複自由的第一時間,她閃身追了出去,趕在蕭雪山被亂流卷入虛空深處之前追上了他。
兩人相觸的刹那,身後的黑暗突然亮起,虛空之境仿佛升起了太陽。蘇時雪心神一凜,緩緩回頭看去,正對上一雙燦金巨瞳。
玄方一直靜靜看着他們,像捕食者欣賞獵物在爪下掙紮。
“又來了?故技重施!”巨龍口吐人言,先一步出聲:“上次把我騙出去當槍使,這次我不可能再上你的當!”
蘇時雪一愣,立即反應過來玄方說的是上次被她使計騙去魔界對付崇凜的事。不提她都沒想到,這麼一提,她立即有了主意:
“你說哪次?你被那個獨臂青年險些打死的那次?”
其實她也不清楚玄方與崇凜那一戰的情況,但為了挑撥玄方,她隻能冒險賭一把。
果然玄方立即大怒,龍吟如雷,震得兩人耳朵發麻:“誰?誰說的?!誰說這樣的屁話!!”
蘇時雪擡手一指:“外頭那人說的,還喊着要拔你的龍筋當衣帶。”
“吼——”巨龍一聲咆哮,身子一擰就要往外沖,可蘇時雪還沒來得及慶幸,他就停住了:“不對……”
他悠悠回頭,冷冰冰的黃金瞳再次鎖定兩人:“你這人,最是狡猾。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又編了借口耍我?”
巨龍緩緩遊曳,瞬即将兩人周身封鎖。混亂的力撕扯着蕭雪山,蘇時雪一邊将他牢牢護在身後,一邊沉聲和玄方交涉:“你不信我也沒關系,但方才我進入虛空之地,是真的情态危機,不是為了引你出面。”
她又接着加碼:“放我們兩個出去,事畢之後,我立即收回留在你兄長身上的火種。反正你現在随時可以找到我,不用怕我逃跑。”
黃金瞳一寸寸逼近,神龍與凡人的差距如同天塹,血脈壓制在此刻顯現出來,蘇時雪要咬緊牙關才能抑住本能的戰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