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沒發生過吧，不用在意的。”

話落，室内靜了一刹。蘇時雪詫異地望向蕭雪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卻在對方臉上清晰地捕捉到堅定的神色。

“你是說……”蘇時雪問到一半滞住，才發現她沒什麼發問的立場。

蕭雪山是沒推開她不假，但也僅僅是沒推開她。是在她身邊細心照顧、竭力幫助不假，但這也可以是因為他溫良純善。

原來竟是她自作多情了嗎……

“我明白了，抱歉。”蘇時雪抿唇笑笑，略不自然地轉開了視線。

也正是這一轉眼，錯過了身後人臉上意外的神情。

蕭雪山愣愣地眨眼，有些茫然。怎麼是這樣的反應……不該是這樣的呀？

還沒等他想明白哪裡出了問題，就聽見蘇時雪又出聲。

“對了，有兩件事叮囑你。”她語氣已經恢複了一貫的沉着冷靜，“岑不疾和玄方幫了大忙，會在宗内暫住幾日，但也不是來做閑人的。

“岑不疾在劍法一道大成，我讓他去指點指點内門弟子，尤其是那幾個劍修。這件事你轉達給尚夢，她若有空就去盯一下。至于玄方，就是那個不好好穿衣服的，我讓他……你怎麼了？怎麼這副表情？”

蘇時雪說到一半停住，有些疑惑地朝他望過來。

蕭雪山一怔，也不知道自己臉上到底是何種神情，條件反射地否認：“沒、沒什麼，他……玄方，要留下嗎？”

“誰敢留這家夥……”蘇時雪笑得苦悶，“他非要賴着，就讓他賴幾天吧。我打發他去山下鎮子上幫重建房屋的工人打下手了，你記得叮囑管事，别讓他闖禍，若有什麼麻煩盡快來找我……好了，就是這些。”

說完她又瞥蕭雪山一眼，見他還是剛才那副表情——詫異，意外，驚喜，釋然，懊惱，疑惑……臉上比畫卷還精彩。

“你……是有話要說嗎？”蘇時雪試探問。

蕭雪山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像個失靈的法器，啟動了數次也沒成功，倒把自己憋了個臉通紅。

蘇時雪看着覺得可愛，但緊接着又想起自己那些誤會，隻得有些無奈地收回視線。眼前一空下來，她忽地想起了什麼。

除了清凝峰上這幾人，她還有一個天賦異禀的劍修弟子。

雖然早先做下了将他逐出内門的決定，但天才難得，埋沒多可惜。

“還有一事，你去趟外門藥堂，讓司空也……”

蘇時雪說到一半，才發現門邊已經空無一人。蕭雪山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連道人影都沒。

“……算了，得空我去同他說吧。”她自言自語念了句，回身忙起了其它事情。

“怎麼樣？怎麼樣！成功了嗎？”

蕭雪山一回到住處，就聽見‘啪嗒啪嗒’的腳步聲沖上來。小傀儡興奮地擡頭望着他，然而大眼睛裡的期待隻持續了一瞬就僵住了，緩緩變成疑惑。

“雪山哥哥，你這是……什麼表情？”點心吃力地端詳着蕭雪山的神色，分析了半天，卻是無果。

太複雜了，人的臉上怎麼能同時出現開心和傷心兩種神情呢？

“我……”蕭雪山躊躇片刻，突然展顔笑了：“她不是要和那兩個人在一起，她隻是想暫時留他們住幾天，還給他們每個人都派了活，誰都沒有閑着。”

點心眼睛一亮：“好耶！！這下不用競争了！然後呢？”

“然後……沒了。”

“……沒啦？”小傀儡舉在半空的手僵住，“掌門姐姐沒有幫你摘下頭發上的落葉嗎？沒有關心你冷不冷嗎？沒有被你狠狠擊中、憐愛之心大起嗎？”

“……沒有。”蕭雪山揉了揉沾染薄塵的手指，有些郁悶。

他真的找着那些話本子上的情節去做了——撿來一把落葉灑在身邊，又把臉頰捏得發紅，營造出一副在冷風裡等了很久的可憐模樣。

他還插了片葉在發間，找了好半晌的角度，才顯得自然不造作。

前面的種種都如他計劃走了，怎麼到了最關鍵的環節反而出了問題呢？

小點心托着下巴苦惱半天，“不對啊，按照書上說的，接下來你們該這樣那樣了才對……等等，雪山哥哥，你是怎麼和掌門姐姐說的？”

蕭雪山從前至後複述了一遍。說完後，他第二次在一個傀儡臉上看到了無語。

“你沒擠眼淚？”

“……沒有。”

“你沒拽袖角？”

“……沒……”

“你沒做出那種……那種可憐巴巴的表情？”點心連比帶劃，“低頭擡眼睛，眉頭皺起一點點，嘴唇微張……”

“……”蕭雪山說不出話，“我……我第一次，忘記了……要不，我再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