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又轉回去:“都吃,您幫我按人頭拿吧,四十六個人,要等嗎?”
“不用,”老闆把底下的口打開,從裡面搬出熱氣騰騰的紅薯,“這麼多個孩子吃,給您便宜點五塊一個,也算照顧我生意了。”
“這麼好,”唐德跟他唠着也沒拒絕,“孩子們還不謝謝人家老闆。”
“謝謝老闆,老闆生意興隆~”
“老闆人真好,生意紅火!”
四十六個人四十六張嘴,七七八八說完,紅薯也分的差不多。
溫予酒排在江楓後面,接過老闆遞來的烤紅薯,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剛從烤爐裡拿出來的烤紅薯還很燙,裝在塑料袋不隔熱,隻能先拎着。排在前面的人已經迫不及待掰開紅薯,大快朵頤起來。
江楓和他一樣,也隻是拎着袋子,絲毫沒有要吃的舉動。
不知道是誰突然提了一句:“要不要我們周末辦個聚餐,有人要參加嗎?”
何念念還在對着紅薯吹氣,忍着燙撕開皮,聽見立馬舉手:“好呀,我來我來!”
有第一個人附和,很快就會有第二個。
沈星也應聲:“我也去。”
吳越祺說:“我也去,楓哥也去!”
一旁還在對紅薯犯愁要不要吃的江楓:“?”
他擡頭,“我什麼時候說要去了?”
“出去玩順便一起吃個飯而已,楓哥,又不會少塊肉。”
江楓涼涼的瞥他一眼:“好好說話。”
參與人數很快從五名猛增到十名,賀知川也湊了個熱鬧:“我也去。”
幾個人七嘴八舌說着話,興沖沖議論到時候要去哪裡玩,晚上到哪裡吃飯。
賀知川向後往隊伍末尾瞟了一眼。
“阿予,你要不要也來?”
溫予酒不喜歡吃紅薯,但看到班上的同學都感興趣,在唐德問有沒有不吃的時候,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出聲。
正想着要怎麼解決掉手中的食物,突然被點名,他擡頭:“什麼?”
“周日聚餐,”賀知川和周邊的人示意讓一下,走到溫予酒旁邊,“你周末應該沒什麼事吧?”
何念念耳朵尖:“溫神你要來嗎?”
原先還在讨論地點的人也跟着一起慫恿。
“溫神如果沒事的話也一起來啊。”
“對啊對啊,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說真的,誰每次出去玩都跑KTV啊?阿越你這麼愛唱歌嗎?”
他不喜歡集體活動,即使參加完這次的運動會,成為班級運動員之一,也還是沒有改變想法。
溫予酒下意識要拒絕,又發現剛剛被吳越祺拽過去的江楓,也看了過來。
他的劉海似乎又變長了,把眼睛遮了近一半,卻仍舊明亮。
喉嚨一瞬間失聲,溫予酒說不出拒絕的話。
男孩子隻是望着他,神情與以往相同,沒有任何變化。
但溫予酒莫名覺得,自己好像能讀懂江楓的意思。
對方并不是單純的,隻是想讓他認識班裡的人。
他很輕的咬了一下牙,又垂下眼眨了一下。
想通了一般,溫予酒對上江楓的目光,準備開口。
他父親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他的耳畔。
“溫予酒。”
目睹溫予酒和衆人道别,上了家裡的車,直到車輛消失在視野,江楓還是沒有收回目光。
吳越祺已經吃完了手上的紅薯,眼尖看到他楓哥塑料袋裡的烤紅薯,還沒有一點被動過的迹象,他貼過去:“楓哥你不吃嗎?”
江楓轉過來:“你還想吃?”
吳越祺兩眼放光:“要給我吃?”
他把塑料袋拎起來,遞過去:“吃吧。”
溫裘沒有開車裡的暖氣,也沒有打開車窗。溫予酒低頭在車門摸索幾下找到按鈕,把自己這邊的車窗降下了一半。
冷風撲到他的臉上,車内的空氣也重新流通,不再沉悶,他這才覺得舒服了一些。
他能注意到他的父親正通過後視鏡看他,表情并不好,還在介意之前頂撞他的事情。
但他的父親拉不下面子主動和他說話,溫予酒也并不打算開口。
父子倆就這麼一直沉默,直到車子開回小區。
溫予酒先一步在院門前下車,關上車門,擡腳剛要往大門走過去,便看見他的母親和他的哥哥正站在家門前,似乎在等他們回來。
出乎意料,他卻不覺得是好事。
果然,吃飯時,溫裘又把話題引到他的身上。
“我聽你們老師說,你冬令營的成績是墊底,到底怎麼回事?”
溫予酒把水煮肉片沾上的香菜夾出來,應了一句:“沒發揮好。”
他繼續把不喜歡吃的邊角料,從碗中挑出來。
“沒發揮好也挺正常的吧,父親,”溫予酒依舊沒擡起頭,“您應酬應該也不是每次都順利……”
他的話還沒講完,溫裘已經猛撂下筷子:“溫予酒!”
陳娅連忙安撫他:“好了,吃飯呢,你别對小予發火……”
她輕拍兩下溫裘的背,又看向溫予酒,“小予。”
不愛吃的菜都扔到了紙巾上,溫予酒想着先吃一口飯,還是先回應他母親的話,半晌後還是沒有動筷子:“抱歉,父親,我這個月狀态确實不太好。”
再怎麼解釋他們也不會信。
他哥哥也在幫他說話:“爸爸,小予很厲害了,您也别總是教育他。”
溫裘說:“他厲害,他要是真的厲害,怎麼會每年成績都沒有丁點起色,一直徘徊在那幾名。”
他深吸了幾口氣,似乎是真的氣上頭了,“你問你弟弟,他要是好好學習了,會每次都讓我不滿意?還沒有你讓我省心。”
溫予酒也放下筷子。
從早上開始,他就沒怎麼吃東西,早飯也就是啃了一塊面包。
中午陪着賀知川去新開的餐館,不合他的口味,隻吃了個五分飽。
成長期的男生本就消化很快,下午又參與接力跑,劇烈運功了一次,現在胃部已經開始抗議。
“怎麼才能達到您滿意的那條線?”溫予酒問,“是要我跟哥哥一樣嗎?”
白天所獲得的情緒,在這一刻壓到最底端。
“那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讓您滿意。”
他今天其實挺開心的。
上一次能明顯感知到這種情緒,是兩年前的晚上。
隻是每一次都不會停留太久。
他不打算再動筷,而是和前兩天一樣,從餐桌前起身:“既然您現在不想看見我,那我就先回市區了。”
那晚買的煙還沒抽完,他回家随手放在了電視櫃上,好在他父母不會去他的房子裡。
溫予酒拿上挂在椅背的校服外套,把欲要起來送他的溫寄滿摁在椅子上:“你們慢慢吃。”
他頭也不回,他哥哥在喊他,就連他的母親也在喊他,隻是中間還夾雜幾句,讓溫裘别總是跟他生氣。
隻有他的父親不一樣。
“别管他!真是翅膀硬了……”
他突然很想見到那隻僅有一面之緣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