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先生，實在抱歉，麻煩你去告訴一下你們商總吧，今天上午合作拍海報的明星堵車在半路，一小時之内應該是到不了了。”攝影棚的場務一臉理所當然地和吳英澤說着攝影進度要繼續被向後推遲的噩耗。

根本不需要商陸發火，吳英澤已經急了，這明擺着就是合作拍攝的女明星公司認為商陸咖位不夠，所以故意耍大牌來為難商陸而已。也不知道蘇木以前到底是怎麼擺平這些難搞的明星的，吳英澤氣得牙根癢，但又隻能按耐住脾氣，笑着對場務說“我知道了”。

但是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就逆來順受呢，吳英澤找到那個明星的所屬公司的聯系方式，打給内務想要詢問明星經紀人的電話，本想直接催促一下。可對方卻說這屬于隐私，因為和吳英澤沒有明确合作關系所以無法提供聯系方式。

吳英澤真的是快要沒脾氣了，剛剛找場務的人要對方經紀人電話也沒有結果，他已經太久沒有以商陸經紀人的身份離開公司工作了，在自家公司裡的話，員工們雖然不是百分之百對商陸有好感，但好歹都承認商陸的高管身份，辦事從來沒有受過太多阻攔。但是離開了光影，吳英澤才發現原來業界對商陸遠沒有想象中的友好。

“喂，小夏，你知不知道謝婉兒那個女明星她經紀人的聯系方式？陸陸上午九點就趕到拍攝現場了，現在都快十一點了對方還沒到，說堵車，這不是開玩笑嗎。”無奈之下吳英澤隻好向自己的老婆求救，曾經司半夏跑業務的時候認識圈内不少經紀人，所以他想碰個運氣。

司半夏一邊翻着聯系人列表，一邊跟吳英澤同時吐槽：“什麼堵車，故意遲到而已，這幾年謝婉兒還真把自己當個大腕兒了，不就是拿過一次華表獎嗎，姿态倒像個大滿貫了。你等下，我有她經紀人的微信号，我聯系一下試試。”

“我真是服了，現在看來圈内對商陸一點兒都不友好啊，是不是我叫蘇木經紀人來替我的班兒會好一點兒？”吳英澤愁得抓耳撓腮，“沒準兒他會跟這些明星經紀人比較聊得來？”

“蘇木的業務也不光分給商陸了，還有公司裡的其他小明星，蘇木經紀人得去跟着他們。靠！謝婉兒的經紀人把我拉黑了！啊好氣啊！”司半夏也罵了起來，“英澤，你這樣，先給攝影棚的人都買一杯飲料當作慰問品，告訴商陸讓他态度一定要好，但是你要強硬起來，不能顯得我們真的好惹。”

“早上來的時候就帶着咖啡和小蛋糕來的，全都發了一輪，還為蘇木缺勤的事給大家道了歉。陸陸的态度可好了，我反而有點兒控制不住我自己，他們要是再延時一次，我可能就要打人了。”

“你冷靜一點兒，我再去問問蘇木經紀人知不知道該怎麼應付，一會兒聯系你。”

司半夏那邊兒挂斷電話之後，商陸從休息室走出來和吳英澤彙合，看到吳英澤滿頭大汗的樣子時，忍不住調侃：“大冬天的愣是讓你演繹出盛夏效果，出什麼事了嗎，我們還要等多久？”

“别提了，謝婉兒堵車在半路，剛才場務的說還需要等一個小時。”吳英澤晃了晃手機，“我叫人去查謝婉兒經紀人的聯系方式了，看看能不能直接聯系一下，讓他們稍微快點兒。”

商陸看了看時間：“雖然想到了他們不會那麼配合跟我拍海報，沒想到會這麼過分啊。我下午還有别的事，再等下去就麻煩了。我來吧，你們不用忙活了。”

“你有什麼辦法嗎……”吳英澤問。

商陸隻是給研究室那邊的贠偉輝發了一則消息：“謝婉兒和她經紀人的全部資料，立刻給我。”

同時他還不忘給吳英澤解釋：“很久之前我不就已經搭了一個搜索系統嗎，那個系統在我們研究室的大神的加持下，已經日益壯大了。現在查找隐私簡直像玩兒一樣，不過我一般不太想用這種方式，不然又會讓很多人覺得不公平。”

“我靠，差點兒忘了你是陸神了。”吳英澤擦了擦頭上的汗珠，“你隻要把電話給我就行，我聯系他們。”

才剛聊兩句，贠偉輝就已經回了消息，其中不光有謝婉兒和其經紀人的家庭情況和聯系方式，甚至還通過他們手機GPS定位到了他們的所在地。“看來他們是真的堵車了，”商陸看了看路況，在腦子裡快速整理了一下路線，“好，吳頭兒你給她經紀人打電話，告訴他們下面這條路線。”

吳英澤聽從指示地撥通了電話，電話被接通之後，他都能從對方經紀人的語氣中感受到足夠的震驚。

這情況無論誰都會覺得震驚吧，明明已經被自己完全屏蔽的人居然還能給自己打電話，甚至還給自己指了一條從來沒走過的捷徑之路，讓原本一個小時的路程被壓縮為一刻鐘。吳英澤挂斷電話之後，朝商陸微笑着說：“陸神，答應我，今後請一定不要與我為敵好嗎，我覺得跟你作對的話，根本活不過一小時。”

“說什麼呢。”商陸用手機敲了敲吳英澤的肩膀，“這個國家所有人的隐私都在互聯網上飄着，不利用這些信息去作惡純粹是出于教養，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平時根本也用不着。”

謝婉兒到場的時候，攝影棚的人都覺得驚奇，就連謝婉兒本人都覺得很驚奇，但完全沒有為自己已經遲到一個半小時的事情道歉。她的經紀人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還指責攝影團隊沒有提前預約謝婉兒禦用的化妝師。

剛剛和商陸他們一直擺着姿态的攝影團隊，在面對謝婉兒他們的時候，卑微得不堪入目。結果即便他們提前到了一會兒，麻煩事層出不窮，商陸還是要繼續等着。

以前跟一些不怎麼火的明星合作的時候，商陸還不覺得娛樂圈的明星難搞，現在他才意識到娛樂圈頂流又是一個截然不同的圈子。

叫人心煩又反胃。

“真虧蘇木能在頂流混這麼久，看來還真是有點兒本事。”商陸在休息室裡快速翻閱了一下謝婉兒的生平，鎖定了對方沒有拿過獎的一部小衆電影，然後翻牆到外網去下載了那部電影，跳躍着看了幾個片段。

“蘇木的經紀人也很厲害啊這麼一看，大家的業務能力是磨練出來的還是天生的？”吳英澤摸着下巴思考。

“一半一半吧。”商陸站起身，離開了自己的休息室。

“要去哪兒？”吳英澤緊随其後。

“得去跟謝小姐好好交流一下，不然這個海報今天都拍不完了。”商陸站在謝婉兒休息室門前，敲了敲門，随後露出友善的笑意。

開門的人是謝婉兒的貼身助理，小助理身高都沒到商陸胸口，開門的瞬間愣了一下，昂起頭有些呆滞地盯着商陸幾秒：“請問……？”

“打擾了，這是我第一次有幸與謝前輩合作，很是期待，所以來提前打聲招呼。”商陸沒有等小助理請他進去，而是擅自走進了這間比自己那間要寬敞一倍的休息室，朝已經上好妝、正在玩兒手機的謝婉兒走過去。

謝婉兒的經紀人及時攔住了他：“招呼一會兒工作的時候再打，沒看見我們正忙着嗎。”

吳英澤真想大喊一聲“忙着上網沖浪嗎”，但他也就隻能在心裡想想，表面上自然是跟着商陸一起友好地微笑着。

“抱歉抱歉，是我沒有眼力見了，”商陸笑了笑，但步子沒有停下來，一步一步朝着經紀人面前逼近，“主要是我還讀書時就看過謝前輩的電影，《外星科研俱樂部》，因為那部電影啊，我還和朋友們一起去研究了一段時間的外星人事件來着。今天一聽說可以見到本人，還能一起工作。就有點兒激動。”

商陸個子實在太高，對于身為女性的經紀人而言幾乎是生理上的絕對壓制，吓得經紀人步步後退。最後經紀人實在不敢攔了，側過身讓謝婉兒露了個面，還不忘給自己台階下：“喲，婉婉，看來你今天能跟你影迷工作啊。《外星科研俱樂部》這部電影我可真是多少年都沒聽人說起來過了。”

謝婉兒放下手機，懶洋洋地擡起頭看了眼商陸：“我也挺喜歡那部電影的，可惜沒有拿獎。”

“拍電影又不是為了拿獎。”商陸朝謝婉兒伸出手，“優秀的作品不需要獎項來證明。”

謝婉兒敷衍地笑了笑，象征性地輕輕捏了下商陸的手指，當作握手：“你走吧，我一會兒就出去了，得換衣服。”

“很期待一會兒的拍攝。”商陸也不介意，畢竟目的已經達到了。

不出意料，謝婉兒果然很快就做好了拍攝準備。吳英澤一臉敬佩地看向商陸：“你怎麼知道她真的會吃你這招兒？”

“可能是因為她已經和圈子裡好幾個比她年輕的小帥哥兒搞過對象了吧，大概很喜歡我這種類型，再加上我還表現得很崇拜她。”商陸小聲解釋。

“卧槽，長得帥可真是通行證啊。”吳英澤也小聲感慨。

商陸沒有回應，而是走去和謝婉兒一起站在幕布前，聽從攝影師要求，開始擺姿勢。

這是大牌口紅的廣告海報，原本蘇木和謝婉兒是該品牌的大陸代言，但考慮到蘇木今年沒辦法再進行代言活動，商陸好不容易才說服了品牌方，讓他暫時頂替蘇木的位置。

這樣的話關于工作質量就很難拿捏，要是商陸做得太好，那将來品牌方可能會希望他能徹底取代蘇木，商陸不打算走這條路線，所以隻能讓大家還是更加認同蘇木。但如果他做的不夠好，光影這個公司恐怕就會失信于品牌方，那又是影響到公司利潤的巨大問題。

商陸思來想去，決定這種時候隻要表現得像是蘇木就可以了。

蘇木這個人也是很有意思，人品極差、私生活腐爛得不忍直視，但在鏡頭面前卻非常溫柔，是公衆所認可的究極暖男。其根本原因在于蘇木的那張臉，出廠自帶溫潤棱角，讓他看起來就很有親和力。

這是天生硬朗的商陸模仿不來的，所以隻能用睜眼的力度、眼神和光線的配合、嘴角的弧度來修飾。

而且還要跟謝婉兒打配合，這就更加複雜了，蘇木和謝婉兒站在一起就會有化學反應，所以兩個人才能組隊成為品牌代言。那種化學反應也是商陸制造不來的，那麼就從細節上彌補。

攝影師給他們規劃好了站位之後，商陸總會故意再靠得稍微近一點點，配合上他演繹出的柔情之後，使得成像效果出奇的好。

攝影師拍了十幾組，非常滿意，根本沒提意見。而謝婉兒像是也淪陷在商陸的眼神裡，語氣不再像最開始那樣高高在上了。

“中午一起吃午飯嗎？”工作結束後，謝婉兒主動提出邀請。

商陸卻在這個時候收起笑容，朝謝婉兒客氣地拒絕道：“不好意思，還有其他工作要忙，上午沒有預料到您會遲到，很多進度都落下了。”

他趁謝婉兒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大步離開了攝影棚，頭都沒回。

吳英澤心裡暗爽，但又有些後怕，到停車場之後才開口問：“你這樣不就相當于挑明了對她有意見嗎？”

“一個流量明星而已，沒有底蘊，資源和靠山消失了就什麼都不是，得罪也無所謂。”商陸坐在副駕駛稍微伸了個懶腰，“但接下來這一年全都是這種業務的話就太耽誤時間了，還有那兩檔綜藝也很煩。蘇木又不是個唱歌的，為什麼還會參加歌唱比賽的綜藝啊？”

“他确實出過專輯啊，當初陽總為了捧紅他，什麼路子都試過，也有不少人是喜歡聽蘇木唱歌跳舞的，他還會拉小提琴呢你也知道。”吳英澤開車載着商陸朝學校方向前進，“但是你不太懂音樂吧？”

“不太懂，但是那個綜藝上有鄧紅，她不是音樂學院的嗎，我可以聽她的說法來瞎對付一下。”商陸繼續感慨，“蘇木今年還有一檔夫妻真人秀，原本是計劃讓他和趙純一起上的。”

一提到趙純，氣氛就沉重了下來，吳英澤皺起眉：“趙純的情況還是很不好嗎？”

“按照文哥的說法，就是期待奇迹。本來以為北協和可能會有什麼新穎的治療方案來着，但是趙純的腦損傷太嚴重了，壞死那部分被摘除，剩下的腦組織具體可以支撐起多少功能就是玄學問題。”文哥是商陸應援團的團長胡躍文，這人的本職工作是北協和神經外科的醫生，曾經也幫過商陸很多忙。

但是這一次，商陸能從對方語氣中聽出“無能為力”，雖然他們誰都不曾期待過這樣的結果。

“唉，我也知道這話不能說，但是吧……想到趙純以前作過那麼多歪門邪道的事，也沒準兒這就是對她的報應呢。”吳英澤說完之後，自己也于心不忍，“她不去招惹名媛，不去招惹上流，那就根本不會出現這種事。”

“是啊，确實是這麼回事，所以我們也都要做好心理準備，也許某一天，我們就是下一個趙純。”商陸看着窗外，沉思片刻，突然話鋒一轉，“如果吳頭兒不打算冒那種風險，那麼現在和我們劃清界限也還來得及。”

“這叫什麼話？”吳英澤有些不滿地瞥了一眼商陸，“事到如今了哥們兒，你居然還不相信我？”

“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是……我一直覺得，吳頭兒是很好很好的人，值得更好更好的人生，而不是跟我們這群決定要去反抗政治的野黨勾結。”

“艹，你明明都願意讓蒲薤白跟你一塊兒涉險，但又打算把我推開，那不就是表明了你還是覺得我沒用呗。我是沒用，陸陸，我用處不大，但是啊，但是至少幫你開個車、買個飯什麼的還能做到啊。你說你們，勢力又沒有很大，正是需要擴張人脈的時候，現在知道你們的打算的人也隻有個位數，就個位數你都打算再精簡，這要怎麼成大事？”

“那好，那我再問你，要是有一天，司半夏不同意你涉險，你會怎麼辦？”

吳英澤一時語塞，結巴了一陣：“怎麼、怎麼辦？怎麼辦也不怎麼辦，什麼怎麼辦？”

“你兒子，有一天要是被針對了，要怎麼辦？”

“啊？這還能跟我兒子扯上關系呢……？”

“你可以放棄他們嗎，你又有能力保護他們嗎？”

“……你問題夠尖銳的啊。”

“我也是最近發現很多人總是誤會了什麼，我說幹就幹是因為我在決定的那一刻就想到了很多種可能性、很多種後果，每一樣都是我承受能力範圍内，所以我不會有太多顧慮。但大家不是這樣的吧，滿腔熱血去決定做一件事，但是根本沒想到這件事會造成怎麼樣的惡劣影響。我們這是挑明了要跟領導對着幹，那麼你将來想要在北京落戶的問題就會很難搞，你兒子将來讀書的問題也就沒辦法解決，當你兒子也擁有了自己的思想之後，他會不會怪你、會不會叛逆？司半夏又怎麼想呢，她也許現在會支持你的事業，但你的事業影響到你們兒子的安危的那一刻，她還會再支持你嗎？”

吳英澤越聽越堵心，最後把車停在清華數學大樓附近，轉過身正視商陸：“你想得很全面，謝謝你給我提供思路。但是陸陸，如果想到我兒子的将來，那麼我希望他可以生活在一個健康的社會裡。如果在建設那個社會的過程中，我能做到什麼，哪怕我能做到的隻是種一棵草，我也要做。假如說我們失敗了，死在了建設的過程裡，那麼和這樣扭曲的活着，也沒什麼區别啊。”

商陸倍感安心地點點頭：“你怕不是我們當中最正确的一個人吧，你的想法和薤白很像。不過我和薤白約好了，底限就是活着。假如有天我們判斷再這麼繼續下去就會死，那我們給自己留了退路，我們會離開這個國家，隐姓埋名。你最好也做一做這方面的心理建設，問問司半夏将來更想去哪個國家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