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把薤白的賬号都加了特别關注，所以商陸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看到了薤白突然打算直播，當時他還在CBL的戰略會議室跟王曜華研究着無人機要從哪條路運輸，說兩句話就要掏出手機看一眼。

王曜華大概是用餘光看到，吐槽一句：“要看你就大大方方地看，用不用我給你投影到大屏幕上看？”

商陸嘟着嘴，委委屈屈地抱怨：“他在研究室直播，憑什麼甄哥和才神能看到他現場直播，我居然看不到。”

“那你就回研究室，又不耽誤事兒。”王曜華擺擺手。

“不行，那樣他會覺得隻因為他直播所以讓我分了神，之後他會自責。”

王曜華看着商陸那百般糾結的樣子，終于忍不住調侃了句：“你誰啊大哥，你把商陸的人格藏到哪兒去了？”

商陸白了他一眼，把手機擺在桌子上和平闆放并排，看着局勢的同時又不耽誤看直播：“你就是沒搞過對象，根本不會懂愛一個人是什麼感受。”

“喲呵，那你跟我說說，愛一個人是啥感受啊？”

“九分快樂，一分痛苦。”

“太泛泛了吧大哥。”

“所以才說你根本不懂。”商陸歎了口氣，看着直播間的情況。

雖然以前也看到過薤白直播，但是這一次感覺有點兒不一樣，具體是那兒不一樣呢？是皺眉的程度嗎，還是嘴角的弧度？又或者是因為研究室的光線不好，所以看起來薤白的雙眼沒什麼神采。

話說研究室居然會這麼冷嗎，那個位置應該是靠窗吧，那窗戶也沒有很嚴實，漏風，外面又下着雪。正下方又有暖氣片，這樣冷熱交替的就算穿着羽絨服也很容易感冒。

越想越踏實不下來，商陸幹脆拿起手機給保險公司打電話，詢問自己那輛車的維修情況。

“是這樣的商先生，這輛車很多零件隻能從德國進口，維修保守估計也要一個月了。”保險公司又把電話轉給了4S店，店裡的小哥兒态度還不錯，但光有态度也沒有意義。

“我知道肯定修不了那麼快，打電話來不是為了催，隻是想問一下你們店裡有沒有不需要排隊立刻就能提到貨的越野？”商陸左手舉着手機，右手的食指拖動着平闆的屏幕，在看到一塊兒沒有被标記的近郊高海拔平原之後，立刻将那片空地的坐标遞給了人工智能OS，嘴上還繼續跟4S店的人打着電話，“像是……G class的越野，要求動力好的。”

“這可是太巧了，倉庫裡正好有一輛打算下周展示的，您是打算把壞掉的那輛換成新的嗎？”4S店的小哥兒光是聽聲音都感覺像是快要樂飛了。

“不，送去維修的那輛還繼續修，我再買輛新的。一會兒叫人過去提車，你準備好手續吧。”商陸說完就挂斷了電話，之後立刻把OS反饋給他的搜索結果傳到王曜華面前的平闆上：“這個地方應該是軍用直升機停機坪，目前來看還沒有直升機起飛，要不然就是在等天氣好轉，要不然就是在等物資，把無人機送到這裡吧。”

王曜華用電子筆戳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商陸：“你這個多進程的腦子似乎又升級了啊，一邊買車一邊搜集情報，都不知道你是在秀智商還是在秀财富。”

商陸知道這隻是來自王曜華的吐槽，從小到大這個人都是這麼調侃自己，連語氣都沒變。

仔細想想這事兒也是有意思，從高中畢業兩個人就再沒有過聯系，時隔多年再見，他們又像曾經一樣彼此都看似漫不經心地在做一件事，但效率卻比周圍所有人都要高。

小時候商陸不覺得這個過程有什麼特别之處，但如今他才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在跟王曜華暗自較勁。

“少說沒用的，查一下這個地點是屬于什麼戰區，得聯系一下負責人告訴他們啟動無人機的方法。”商陸說着，又抽空叫在光影值班的秘書去4S店提車，他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讓薤白盡快并且安全地回家。

雖說現在雪小了很多，但萬一薤白要是在家呆着無聊，想要去找司半夏或者是袁文倩的話，總得有個安全地交通工具。

他可不想讓薤白去擠地鐵或者叫網約車，平日裡還好，但這種暴風雪的天氣，公共交通根本就是癱瘓了一半，所有人出行都隻能靠最安全的地鐵，那原本就很擁擠的地鐵現在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想到這兒，他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高速和快速路應該從昨天就被封了，那些需要在省市之間移動的人要靠什麼途徑？”

王曜華想都沒想就回答了：“沒有途徑了，開玩笑呢這不是，機場跑道上的雪都清不完，高鐵的軌道不出意外也抗不了這種降雪量，鐵路空路都給你斷了，還能有什麼途徑啊。”

“但是這段時間正好是開學季啊，”商陸逐漸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過年的時候中國人喜歡歸省，年後就是第二次鐵路運輸高峰，原本那些打算坐飛機或者開車回到工作或者上學的地方的人，因為機場和高速都提前被封，他們的第一反應肯定是選擇到高鐵站去碰碰運氣。”

王曜華的表情也嚴肅起來：“那我大概能想到他們的救援是指什麼救援了。”

商陸也加快了搜索進度，想要查到這次軍隊所謂的救援行動、其目的地到底是什麼地方。

另一方面王曜華也查出了剛剛商陸查到的直升機停機坪所屬戰區的負責人：“這片兒的軍長是叫常青，聯系方式發給你了。”

“他們的目的地是日照，那地方……”商陸閉上眼睛用力回想，似乎是在什麼經濟新聞裡看到過短短的一行，“經濟情況不是很好，交通也沒有很發達。”

“日照，沿海吧，估計這次厄爾尼諾效應對那邊影響很大，而且海邊的空氣濕度本來就更高，真的刺激。”王曜華搓了搓手掌，“如果無人機運到的時候暴風雪還沒有減弱的趨勢，那麼那批機子根本撐不了太久，雖然用的是固态電池，但是極寒的天氣本身就會降低化學反應速度，電池的有效能量輸出也就跟着降低了。”

“那種情況下充電也很慢，這特麼不是搞笑呢嗎，送過去一批一次性産品？”商陸簡直哭笑不得。

“倒是可以通過軟件的方式來讓硬件強行發熱，隻是那批貨搭載的系統芯片也是英特爾的最新産品，性能上雖然沒得說，質量上還沒有得到很高的保障。”王曜華露出尴尬地笑，“我們為了讓它原有的人工智能接口和你們的人工智能系統進行對接，還改了不少platform層的代碼。”

商陸愁得揪頭發：“趕鴨子上架也不帶這樣的，這可是真正投用救援實戰，人命關天的事情。”

“往好處想想，那些代碼是我改的，如果出了問題我還可以很快的修正，不過就是遠程重載系統的話恐怕得啟動它們的6G收發器。然後這個6G通信模塊也是我們硬裝進芯片裡的，還沒有經過強度測試，哈哈。”王曜華就仿佛是在用笑聲來掩飾他們現在即将面對的破破爛爛的事實。

“它們居然還裝了6G收發器？”商陸卻抓到這個重點。

“必須的，考慮到它們有可能會飛到沒有信号的地方，為了不走丢，隻能讓它們成群結隊鍊接成信号網，就算脫離了遠程終端的控制，也能夠順利完成任務。嘿喲，這麼一說還真覺得這就是為了戰争而準備的黑科技啊！”王曜華有點兒小激動地敲着桌子，“我們想過讓它們去阿富汗，都沒想到讓它們去北極。”

商陸扶額歎氣：“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們真的是走一步“算”一步，從無人機成群啟動的那一刻起就報錯不斷，最開始還隻是由商陸和王曜華兩個人應付，後來問題越來越多，王曜華幹脆叫停了三四個項目，讓七八個高級工程師都趕過來一起救火。敲鍵盤的聲音、咋舌的聲音、歎氣的聲音、罵娘的聲音此起彼伏了兩個多小時，之後無人機終于被逐漸優化到最适配當前環境的情況，商陸終于能松一口氣。

期間他們也是聊了很多有的沒的，從公司到政治，又從政治到美食，在通過無人機傳來的影像當中看到燒烤店的時候，還約好了等雪停了就去吃個燒烤來着。

“話說你吃過淄博燒烤嗎？前兩年爆火的那個。”王曜華生啃着西紅柿，雙眼空洞地盯着屏幕當中的燒烤店。

商陸已經餓得頭暈腦漲，在看到王曜華的西紅柿之後，恨不得搶過來一口吞了：“吃過，但是沒去當地，就在北京找了一家。”

“這個美食吧，還得是去當地吃，不然沒那味兒。”王曜華嗦着手指頭上的番茄汁，盯着屏幕的眼神突然從發散變得聚焦，表情也沉重了下來。

商陸發現這一點之後，也趕忙轉過頭看着總控屏，他們安排的1024架無人機是以四台一個小分隊為架構進行大範圍地毯式搜索的，每個小分隊都是有一架飛在中間，另外三架圍繞着隊長機巡航，将接收的影像和數據全部傳輸給隊長機，由隊長機統一發送回到終端總控台。隊長機每隔十五分鐘交換一次，這樣做也是為了在保證性能不降級的基礎上最大程度的保障無人機的電量可以堅持久一點兒。

兩個多小時的續航時間在商陸看來已經是相當優秀的成績了，本來打算讓這批無人機找個安全的地方降落，然後跟軍隊取得聯系給它們快速進行充電的，但就在這個節骨眼，256台隊長機陸陸續續傳回了讓商陸頭皮發麻的景象。

相傳全國範圍内都能排得上名次的最美公交站——日照西站，其車站正門前有個最具有标志性的圓環地标，寓意海上升明月。這個圓環地标是在地下兩層建起，将圓環托到地面之上，遠處看真的很像是從海平面升起的太陽，日照大地。

但這都是商陸從前在一些不起眼的小新聞裡看到的，和此時此刻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

無人機所捕捉到的景象，是一片皚皚白雪當中露出來的半截圓環，以及在風雪中搖搖欲墜的“日照西站”四個架在車站候車大廳樓頂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