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的展開讓薤白差點兒沒崩出笑聲,他看着許若琳那個想要殺人的表情,隻能喝口咖啡壓一壓爆笑的沖動:“咳你們,你們……你們什麼都沒做?”
“我該怎麼說呢,他覺得交往要循序漸進,不能直接本壘。在他看來要是直接就上,那将來可能隻能是炮友,他說他認真想了很久,決定和我從零開始。”
“那他找商陸要開房的錢……”
“他說要帶我在天津旅遊,酒店錢他來負責。雖然說我也知道那是商陸的錢啦,唉,有個有錢的哥哥真好,将來我也能叫商陸一聲哥哥嗎。”
“商陸比你小。”
“那就小哥哥。”
薤白還是笑出了聲。
許若琳的表情也緩和了不少,松了口氣似的:“所以知道真相之後還生不生我氣啦。”
“這純粹是我們小洋懂事,和你也沒什麼關系啊。”
“真是不饒人啊。”許若琳鼓了鼓嘴。
“所以你們已經确認關系了?”
“嗯,算是吧,雖然也沒有像你跟商陸似的簽什麼合同,”許若琳表情溫柔下來,“但是呀,感覺他對我是真的變得不一樣了,不像之前那麼疏遠。”
許若琳和薤白講起他們一起去逛景區,在兩側全都是小洋樓的街道上,每到一個好看的建築旁,商洋就會主動提出要拍照合影。兩個人真的能在一個地方拍半個小時的照片,走幾分鐘停半小時,走走停停沒過一會兒就要找家隐藏在角落的咖啡廳坐一坐。商洋會給許若琳介紹那些名字奇奇怪怪的飲料都是什麼口味,遇到連他都不知道的,他就會主動去找店長詢問。
大概是許若琳前兩次談戀愛經曆都糟心到不行,要不然就是前男友對世俗的快樂不感興趣,要不然就是前男友因為家庭背景導緻自卑,反正跟男朋友逛街這種事許若琳從來都沒經曆過,所以這一次商洋的表現讓她心花怒放,她是真的沒想到商洋會給她帶來比和閨蜜逛街還要更好的體驗。
一條街深度遊,兩天的時間都不夠,商洋好像每一家店都要向許若琳介紹一下,每一家店都想帶她去吃。除了那些商洋想要單方面分享的,還有那些由兩個人共同挖掘出來的,幾天過後,許若琳喜歡天津已經遠遠超過了北京。
也許這座城市很好,但許若琳明白,城市在一個人眼中如何是會随着人的心态變化而變化的。她之所以覺得那座充滿異域風情的城市很好,恐怕是因為那裡有商洋在。
薤白聽她講述着這幾天的經曆,偶爾還會跟她一起激動地共情着:“這家店商陸也帶我去了!真的很好吃!”
兩個人把手機擺在桌子上,互相給對方展示自己拍的照片,聊着聊着突然發現這些店和這些吃的簡直高度重合。
“不愧是兄弟,交往的手段都如出一轍。”許若琳輕輕歎氣,“那所以說不定我其實也會喜歡上商陸?”
“什麼意思啊你,突然得出這種結論。”薤白不樂意了,嘟嘟囔囔地把手機收了回去,“他們像歸像,但其實完全不一樣。”
“好好,我知道啦,你今天是喝多了嘛情緒這麼不穩定的。”許若琳托腮看着薤白。
“這麼明顯嗎,我感覺我身上酒味兒也不重啊。”薤白說着,聞了聞自己的衣服。
“還不重呐,呼吸都是帶着酒味兒的,話說你也是會喝酒的啊,我都不怎麼見你喝。”
“偶爾會喝,不過大多數都是有商陸在的時候。”
“你啊,也太乖了吧,商陸商陸的,是不是沒有商陸你就寸步難行了啊。”
薤白愣住了,有些茫然地看着許若琳:“那又怎麼了?”
許若琳沒想到薤白竟然會是這個反應,她原以為對方會反駁自己來着,一般情況下都會反駁的吧?“怎麼……我也不知道怎麼,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是感覺你的生活裡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商陸。當然這也不會怎麼樣,隻是如果是我的話,還是不會讓男朋友占據自己生活的百分之五十以上。”
“商陸不是我男朋友,我們已經做過公正了,他是我的伴侶。所以他是我生活裡的百分之百。”薤白非常較真地說。
“好啦好啦,是我不該提這麼敏感的事。我也是沒想到自己磕到的第一對純愛CP就是真愛。”
“你是不是覺得因為我們沒領證?”
“嗯?什麼證?”
“是不是因為我們沒有辦婚禮、沒有結婚證,所以你才覺得他還隻是我男朋友?”薤白這一次是自我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很激動了,但他控制不住。
尤其是一想到前兩天商陸剛剛跟自己說過“想辦婚禮”的事,薤白心裡就很委屈,替自己委屈,替商陸委屈,替這個國家所有認真對待一段感情但卻不能被大家普遍認可的同性伴侶們委屈。
許若琳其實是可以說“我剛剛說順口了”來給自己個台階,讓這個話題快點兒結束的。但是她沒有,她決定要對薤白真誠:“這樣說會很傷你心,所以我一直都不想談這個話題。但……也許是吧,也許無論我現在表現得多麼祝福你們,但在我内心深處,你們依舊沒辦法貫徹傳統。唉,我這也是病态的心理呢,對我們的社會來說,傳統為什麼就會這麼重要呢?違背了傳統,就像是背叛了上帝一樣,讓人很不好過。”
“謝謝你願意對我說實話,但你說得對,實話真的傷人。”薤白昂起頭大口喝着咖啡,就着眼淚一起咽下去,再次面向許若琳的時候,還是一副堅韌的樣子,“不過我覺得,很多支持我們的人,内心深處應該也是同樣的想法。”
“但你們不是為了得到别人的認可才在一起的吧,别人的認可不重要的。”
“不重要嗎?”薤白反問,“來自别人的認可,不重要嗎?”
教科書上的知識很難被撼動,許若琳沉默片刻,敗下陣來:“對大多數人來說,很重要,甚至可能是最重要的。但我們不能一概而論對不對,我們……”
“商陸想要辦婚禮,他想和我辦婚禮。”薤白露出痛苦的表情,“我沒勇氣鼓勵他這個想法,而是用很暧昧的方式糊弄過去了,可能在我内心深處,我也真的很想很想得到普通的婚姻,但一旦我想要了,他就會去全力争取,如果失敗了……我不知道現在的我能不能面對那種失敗。”
許若琳也跟着難過起來,眼裡閃爍着的淚光很快就真的轉變成眼淚,她吸了吸鼻子:“對不起。”
“又不是你的錯,道什麼歉。”
“是我的錯,這明明是……明明是這麼嚴肅、這麼痛苦的事情,但我卻用那麼輕松的語氣提出來,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本來也和你沒有關系。”
“怎麼會沒有關系呢,怎麼沒關系了呢!”許若琳咬着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你是我的朋友啊,我們是好朋友啊!而且……說不定今後還會成為一家人。”
“你是已經賴定小洋了嗎!?”
許若琳差點兒又笑出聲:“你是怎麼做到情緒反複跳躍的,喝酒這麼神嗎?”
“不是,應該是因為咖啡因攝入過量。”薤白給自己摸了摸脈,“我現在心髒正在努力蹦迪。”
“啊,你早說啊,不要點咖啡不就好了嗎!怎麼辦,要去醫院嗎?”許若琳也過去摸薤白的手腕,“哦天,仔細一看你手腕上的血管也好漂亮。”
“這種情況下你注意到的就隻有我的血管嗎?”
“抱歉,沒忍住……啊,脈搏真的好快!等我數一數。”
許若琳打開手機的計時器,安靜下來開始數着薤白的脈搏,兩個人頭碰頭盯着手機屏幕,一分鐘還沒到呢,突然聽到耳邊響起商陸的聲音:“晚上好。”
這次許若琳也被吓得心髒狂跳了,她捂着胸口昂起頭看着商陸:“吓得我差點兒把命交代在這兒,幹嘛這麼不聲不響地靠近過來啊!”
“商陸!”薤白反而很開心,興奮得臉比剛剛更紅了。
“在這兒幹什麼呢,都到家門口了還不回家去聊。”商陸摸了摸薤白的腦袋,“我在窗外看見你們頭碰頭的,還以為你們在看照片,怎麼是在計時啊?”
“啊……”許若琳驚訝于商陸似乎也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小心眼兒,但很快她回歸了正題,“啊!對了,薤白說他咖啡喝多了,又喝了很多酒,現在心髒跳得很厲害。我們剛剛是在數脈搏啦,一分鐘不到我就數到一百二了!這要快點去醫院吧?”
商陸表情發生了變化,但他沒有露出驚慌,而是保持沉穩地說:“沒事兒,隻是咖啡因的話幾個小時就排洩掉了。回家吧,家裡有椰子水,可以補充電解質。”
“嗯。”薤白聽話地站起來,很自然地靠上商陸的肩膀。
商陸又看向許若琳:“你呢,也來我們家坐坐?”
“不了不了,沒事,我隻是想……就,想聊聊洋、商洋的事,咳,對不起。”許若琳在商陸的注視下慌張得語無倫次。
“幫你叫輛車?”商陸象征性地問。
“不不,沒事,我坐地鐵就好啦。”
“那路上小心。”商陸朝她點點頭。
薤白朝她揮手說着“拜拜”,然後被商陸摟着離開了咖啡廳。
許若琳就保持着一個姿勢盯着那兩個人依偎着遠去,一時之間,所有傳統概念都被這個畫面擊碎,甚至她感覺男女情侶在他們面前都秀不起來。
不過最讓她吃驚的還是商陸的氣場,她呆呆地坐在位置上自言自語:“才多久沒見,怎麼又成熟了這麼多……哪裡是小哥哥,根本是社會你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