薤白為了今晚一切都能按照計劃進行，可以說是做足了準備，尤其是那幾句日語，他為了能說得自然一點兒，翻來覆去地聽錄音練習發音和斷句。可能預約個餐廳這件事在别人看來是件簡單到不怎麼需要思考的事情，但對薤白而言，面臨幾乎一無所知的東京，他能做的就隻是靠着攻略一步一步進行。

首先要在國内學會挂代理服務器，緊接着需要注冊郵箱賬号，不然他根本沒辦法流暢訪問并且登錄國外的網站。要說也是挺奇怪的，身邊最親近的人明明就是計算機大牛，但薤白很少聽到商陸跟他念叨有關互聯網這方面的事情了。

很難想象以前剛認識的時候商陸還成天跟他講面向對象設計和編程原理呢。

所以就在薤白仔細研究着該怎麼注冊一個國外郵箱的過程中，他回憶起很多往事，記得最開始自己還給商陸租了一兩年的雲服務器，那時候明明才剛認識不久，而且從資産方面來看，薤白遠遠超過商陸所擁有的。

那時候一萬的服務器商陸都覺得貴，現在幾千萬的房子說買就買了。

見證着這一切變化的薤白所感受到的不是欣慰，隻是略有感慨，一面是感慨商陸在賺錢這方面天賦異禀，一面感慨自己是不是将當初那個純粹的技術狂魔給改造得過頭了。

有些事情真正親自去做的時候才知道樂趣，比如說怎麼去讀那些全都是生詞的說明書，怎麼去網上尋找自己想要的資料，怎麼去攻克一個個毫無頭緒的難題，真正得到一個成果的時候，蒲薤白所感受到的成就感是不同于考上北大的痛快。他終于可以稍微體會到以前商陸張口閉口都是通信協議時的心情了，希望現在還不算太晚。

人總是會這樣，最開始設定一個目标，走着走着路就偏了，但是還要嘴硬，還要說一切都是為了适應環境而産生的變化。

這些變化裡到底有多少是商陸心甘情願的呢，這其實也已經無從考證了。

蒲薤白如今相信商陸是全心全意愛自己的，聽起來好像很俗，但事實如此。商陸很愛自己，所以一切有可能阻礙這個事實的，無論是人還是事，他都會想盡辦法鏟除。薤白也是時候可以嘗試着去接受“商陸的人生目标可能就真的隻有我”的這個現象了。

既然如此，也沒必要為了自己心中的那種“我希望你不要為我而改變”的自欺欺人的高尚情懷來潑人家冷水了，薤白決定要調整自己的心态，從改變自己這個角度來控制商陸的改變。

首先就是這種萬事就等現成的壞毛病，自己不能總是要依靠着商陸來在社會上前行，也不能總是等着對方帶給自己浪漫。喜歡浪漫的話，那就自己創造，而且比起自己被浪漫到，薤白也很想看看商陸被浪漫到時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會哭吧，肯定會哭。

薤白原本隻是猜測，但真的看到商陸紅了眼圈的時候，心裡得意得不行。接下來他要加把勁，要讓商陸真的流出眼淚為止。

現代化燭光晚宴進行到尾聲，終于到甜品環節，薤白抑制着心底的激動，和大堂經理對視着點點頭。

顯然那位經理也早早在等待自己給他眼神暗号了，薤白假裝無事地繼續用勺子撈着紅菜湯裡的培根：“這道湯感覺泡面包應該很好吃。”

“那要加面包嗎？”商陸笑着問。

“不了不了，少吃點兒，還有甜品呢。”

“甜品能有多少啊。”

“不看看怎麼知道，萬一量大呢。”薤白餘光看到經理和服務員一起端着盤子走過來，就直起身用餐布擦了擦嘴角。

商陸也側過頭看向走來的人：“嚯，盤子是挺大，還用蓋子蓋着，不會是那種會冒仙氣兒的冰激淩吧？”

“那看來你是想吃冰激淩了。”薤白抿着嘴，看着服務員撤掉他們面前的空盤子，将甜品擺放在他們眼前，擺正之後又說了句：“請慢慢享用。”

薤白若無其事地打開蓋着甜點的蓋子，果然有股寒氣飄出來，他幽幽念叨着：“還真被你猜中了，是冰激淩蛋糕，我的看着像栗子口味，你的也一樣嗎？”

說着，薤白擡起頭，滿懷期待地看着商陸的表情，待到寒氣散去，他就看到商陸抿着嘴，一副竭力抑制眼淚的樣子，嘟嘟囔囔地說：“不帶你這樣的……一點兒心理準備都不給我……”

“哈哈哈！什麼啊，是什麼‘蛋糕’？”薤白故意問，同時看向那幾位已經偷偷聚集在商陸身後的餐廳工作人員。

商陸用力按了按眼睛，打起精神來掀開面前的綠色“蛋糕”，首先看到的是一張賀卡。他拿起賀卡翻過來确認了一下上面的字，上面用英文寫着“love you forever”，落款是薤白的簽名。

“這個簽名，”商陸帶着哭腔說，“是你當初第一次給我簽名時的字體。”

“哈哈當初那也算是簽名嗎！那隻是在草稿紙上随便寫了個名字！”薤白知道商陸記憶力超群，所以寫賀卡的時候故意用當年還做演員時的簽名字體，想要用這種最隐晦的方式來告訴對方自己已經做出了未來的職業規劃。然而這種方式也就隻有對商陸有效，薤白覺得與其說他想要給商陸一個驚喜，不如說希望能靠商陸的反應來給自己驚喜。

于是一切都按照薤白所期待的，商陸不光是記得，甚至還說了出來，而且是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的那種哽咽着說出來。

“别光看賀卡啊。”薤白迫不及待地在桌下用自己的腿碰了碰商陸的，“看看賀卡下面是什麼。”

商陸這才把視線放在真正的禮物上，所謂的綠色蛋糕也不過就是個盒子，上面帶有Rolex的logo，所以商陸已經知道賀卡下面擺着一款腕表了。但真的拿在手裡時，他還是控制不住地哭了出來：“居然還是Perpetual系列，你怎麼這麼會啊……”

“你怎麼連什麼系列都能看得出來呢！我還準備了一段對話呢，你應該先驚歎，然後我和你說這是Perpetual 1908，希望我們之間的感情也能夠Perpetual！”薤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激動還是感動，總而言之渾身無法控制地小幅度顫抖着。

商陸吸溜着鼻涕，用手背抹了抹眼淚：“那就按你準備的來！哇，好漂亮，寶貝兒這是什麼表？”

“哈哈哈！是Perpetual 1908！”薤白興奮地回答，“恒動1908！希望我們的感情也能夠永恒。”

他說完，緊接着擡起頭看向站在商陸後面那一排餐廳工作人員，兩個小哥哥和三個小姐姐也激動地朝薤白點點頭，随後舉起手中的拉炮，互相對視着默數“321”，然後同時拉響。伴随着接二連三的砰砰響聲，彩片和絲帶飄在商陸的頭頂，反射着燈光而亮閃閃的。還未等商陸做出反應，餐廳的經理又端過來一個十寸的奶油蛋糕，上面第一行寫着“Happy Anniversary”，第二行則是“陸&白”。

工作人員們起哄一樣一邊拍手一邊喊着“祝幸福”，餐廳裡其他人也都洋溢着笑容一起瘋狂鼓掌，商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一不小心就把彩帶揉進眼睛裡去了。

本來笑得很開心的薤白吓得立刻站起來湊過去扒開商陸的眼睛：“萬萬沒想到你居然還能被區區拉炮給幹掉，别揉了讓我給你吹吹。”

可能是湊過去的那個架勢實在太像是要接吻了，餐廳裡的衆人瞬間燃了起來，起立鼓掌、有節奏地喊着:“Kiss！Kiss!”

氣氛已經到這兒了，不親就不太禮貌，薤白先是确認商陸的眼睛裡沒有異物之後，捧着他的臉毫不猶豫地吻了下去。

周圍的歡呼聲也到達頂峰，餐廳裡持久蕩漾着歡樂的氣氛。

很奇怪的是明明那一吻因為眼淚的關系從味道上來說是鹹的，但薤白吻得越深越覺得後口發甜，仿佛刺激到了他大腦當中不存在的虛拟味蕾。

商陸怕是已經徹底懵圈了，在薤白這一連套的浪漫輸出之下，他顯然已經無從招架。

等到餐廳的工作人員将他們的餐桌簡單收拾了一下，又把蛋糕擺好之後，商陸才漸漸緩過神。

“快吃蛋糕啊，這一整個都是你的。”薤白說着就拿起塑料刀，要幫商陸切一塊。

“不舍得吃。”商陸可能是哭岔氣了，說話時還會打嗝。

“哈哈有什麼不舍得，蛋糕就是用來吃的啊。”

“我還沒拍照呢。”

“怎麼你反而變得這麼計較這些了。”

“我要發微博去炫耀……”

“哈哈你要讓粉絲知道咱倆的紀念日具體是哪天嗎？”

“那算了，那我要吃寫着‘白’的那塊兒。”

“行，給你吃，蛋糕吃完了還有人呢。”薤白覺得自己應該是被這個氣氛搞上頭了，像是醉了一樣說着撩撥的話。

“嗚嗚我想先吃人……”

“那不行，得按順序的，來，先吃蛋糕。”薤白把切好的那一大塊兒放在商陸眼前，“嘗嘗好不好吃，我是看評論說這家蛋糕很不錯來着。”

商陸低頭咬了一大口，可以說毫不顧形象，就為了一口把蛋糕上面那個“白”字吃掉，再擡頭的時候，鼻子上下巴上都是奶油：“好吃！”

“哈哈智障嗎你是！”薤白笑着拿起餐布，幫商陸擦着臉，“我有一事相求，也許你也準備了禮物，但不管你準沒準備，今天都不要給我，讓我享受一下我送你禮物的快樂。”

商陸又要哭了，但好歹憋住眼淚，用力點點頭：“手表，你幫我戴上。”

“好啊，把手伸過來。”薤白拿起盒子裡的表，拆開表帶，握住商陸伸過來的左手，認真地幫他佩戴好。結果興奮過度導緻的手抖讓他沒辦法帥氣地幫商陸系好皮質表帶，嘗試了兩三次才搞定。“嗯，是我理想中的效果了，這款表是搭配正裝的，所以今後你去工作或者去參加社交晚宴，就戴着。”

“我要天天戴着！”

“哈哈你天天都喜歡穿休閑裝，和這表不搭啊。”

“那我天天穿正裝。”

“明明是你嫌人家正裝穿着不舒服的。”

“無所謂，我要有所犧牲。”

“犧牲掉你的休閑風格嗎？不要，可我不想讓你犧牲，我也喜歡看你穿松松垮垮的襯衣和大褲衩子的樣子。”

“你别，你再說我又要哭了，怎麼回事兒，我的淚腺是過敏了嗎……”商陸大口吃着蛋糕來抑制想哭的欲望。

薤白也小口吃着自己面前的那個栗子蛋糕：“想哭就哭啊，我也喜歡看你哭。哭也好，笑也好，都是人們最直觀的情緒表達方式，我喜歡那種直接的方式，那樣我能感受到的快樂也就非常直接。你難道不喜歡我哭嗎？”

“……看到你哭我會心疼。”商陸嘴裡塞滿蛋糕，含含糊糊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