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照在一個小時之後結束，這一次散場的時候羅大志跟薤白打了聲招呼：“你還挺了解物理學家的事啊，看來為了拍戲做了不少功課？”
薤白不好意思直說真正的原因，其實他隻是因為家裡那位是個理學大牛，所以才了解科學界的事情。這話也沒法兒跟一個演員去明說，所以他隻能點點頭：“來之不易的機會，我想好好把握。”
“挺好，我喜歡你對拍戲的态度。”羅大志拍了拍薤白的肩膀，離開的時候還跟他道了别。
受寵若驚的薤白沒想到還能跟大牌演員搭上話，心底有些小小的開心，但還沒來及得瑟，就被周文傑用力地撞了一下肩膀。
“喲不好意思。”周文傑笑着回頭跟他道歉，“我看你這麼瘦，以為能側着身子過去來着，你一直站在這兒堵着，我也不好意思叫你讓開一下。”
薤白也對着道歉：“抱歉抱歉，我擋住大家的路了……”
“沒事兒。”周文傑還假裝自己大度地揮了揮手，但扭頭就跟經紀人抱怨：“你看看我衣服皺了沒有，一會兒還得跑下一個通告，需不需要換身衣服？”
這種學生一樣的小肚雞腸行為讓薤白深感跳戲，所以他忍不住笑出了聲，還不是那種嘲諷的笑，是真的像是聽到了笑話一樣開心地笑了出來。他這一笑，不遠處的周文傑就懵了，明明是抱着要往死裡擠兌蒲薤白的心情才來找茬，沒想到人家不在乎就算了，還把人家給逗笑了。
“他在笑什麼？”周文傑問身旁的經紀人。
經紀人也不是很懂：“别管了……”
劇組的人也都不明白薤白為何而笑，經過他的時候都會問一句“什麼事這麼好笑啊”。薤白最開始也隻是擺擺手，後來幹脆就說出口了：“好久沒見到這麼可愛的人了，有點兒開心。”
“可愛的人哈哈，是說葉桑還是桃桃啊？”劇組的人也沒多想，都以為他是在說女主演的事，隻是有幾個知道薤白和商陸的關系的人不是很理解薤白何出此言。
其實薤白沒有說謊，這些年來經常接觸的都是些人中龍鳳，不是碩士、博士、博士後、教授，就是處長、台長、總裁、董事長，在這群人身邊薤白根本隻有仰望的份。現在他的工作讓他短暫地離開那個無比耀眼的圈子，回歸平凡人的生活之後，薤白看待周圍的人已經是無意識地俯視了。
大家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是那麼的容易理解，對自己善良的人一眼就能被他看穿他們為什麼善良，想給自己下絆子的人所用的陰謀在他眼中更像是陽謀，好像他正在遊戲中用滿級的裝備去打新手村。
他懷抱着這種輕松愉快的心情換回了私服，跟劇組的人一一道别之後準備離開，滿腦子裡都是回家去跟商陸吐槽工作遇到的這些人呢，視線範圍内突然出現了一個眼熟的身影。
“張總，您怎麼來了？”蔣導和安制片幾乎同時朝張航走過去，滿臉洋溢着熱情。還沒有離開的幾個演員也撞見這一幕，紛紛擺出笑臉打算去和張航打聲招呼。
遇到這種有實力的出品人對一般人來說可是非常難得的機會，那幾位演員說不定也是私底下收到了小道消息才特地在電視台一直等候着，這種時候隻要在老總面前混個好印象，今後說不定就能拿到更多好資源。
“我們也象征性地過去打個招呼，你不要表現得和他很熟。”司半夏在薤白身旁小聲囑咐，“剛進組第一天，我們就不要翻着跟頭、變着花樣的得罪組裡的人了。”
薤白點點頭，跟随大流一起走了過去，正巧聽到張航對導演們解釋：“不好意思來晚了這麼久。路上堵車，就換乘地鐵，結果地鐵排隊就算了，還坐錯了線路，然後騎hello單車來的。”
這解釋讓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做出反應，如果張航隻是個普通同事，估計大家會笑成一團，但人家偏偏是這次項目的最大投資人。制片人和導演笑也不是、吐槽也不是，隻好憋着那股笑意對張航說：“您一通電話聯系我們一下就可以不用來了，還麻煩您親自跑一趟，這可真是……”
“既然你們邀請了，不來顯得沒誠意，這次我可是指望着這個項目了。”張航被制片人他們擁簇着走回會議室，其他演員和經紀人也都跟上了。就連剛剛已經離場的演員也都聽到了風聲迅速返場，一個個擺出最好看的笑臉，營造一副其樂融融的氣氛。
薤白還是第一次這麼直觀的感受到這種大佬效應，轉念一想，自己竟然是第一次參與這種規模的電視劇項目。
走進會議室之前，張航經過薤白的時候，眼神在後者身上停留了幾秒。
光是這幾秒的注視就已經讓很多心思龌龊的人聯想到很多情況了，大家紛紛思考着這次張航之所以趕來莫非是為了給蒲薤白撐腰。
可惜張航開口說的話卻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你叫什麼名字來着？”
薤白徹底懵了，就在不久之前他們還一塊兒出去旅遊，在武當呆了三天，那三天張航是特麼在夢遊嗎。不過倒是還有另一種可能，或許是張航猜測到薤白在劇組的處境會很尴尬，所以故意裝作不熟，讓大家不要再揣測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
無論是哪一種原因，都可以說明這個人真的挺神。面對張航的問題，薤白隻好笑一聲調節氣氛：“蒲薤白。”
“哦。”張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之後也沒再說什麼。
反而是司半夏氣壞了，拉着薤白的袖子跟他耳語：“這人是真不記得你還是故意不認識你啊？怎麼看起來像是真的忘了你叫什麼呢，是演技還是忘性大？”
“哈哈，我的名字确實難記。”薤白拍了拍司半夏的背，跟她一起走進會議室。
張航也就隻是說了些鼓舞士氣的話，簡單講了講伴随着地上波的消失，看電視的操作變得比以前要複雜，很多老年人沒辦法習得數字電視的用法，也就變得不再喜歡看各個地方衛視或是央視。加上互聯網的普及和短視頻的流行，年輕人也不再有耐心去看電視上實時放送的無法加速的電視劇或是新聞頻道。
“有人覺得這如果是趨勢，那麼各大電視台也應該順應着進行改變。但是所有的改變都需要辯證來思考，這樣的改變是好是壞，各個黨派各持說辭。那麼站在央台的角度來說，這樣的趨勢其實并不好。短視頻和新聞平台都在互搶資源，就導緻難以統一用戶的信息接收量，也難以集中收視率，這其實是對用戶和供應方雙方都不好的局面。當然了，我也沒自大到認為我們可以扭轉這種局面，但想法還是有的，目标是有的，這部電視劇就是我們朝着目标的第一步。”張航說話的時候，語氣的頓挫感給人就給人一種領導人的感覺，劇組的所有人都聽得很認真，時不時還要點點頭。
“所以我希望這次大家可以拿出勁頭，每個人都朝着同一個目标邁步，也許就能前進一大步。”張航說完，輕聲笑笑，“也不能總是說這麼嚴肅的話，對了，正式開播之前一起吃個飯吧，當是鼓舞士氣。想吃什麼提前說，我請客。”
即便是天天都在渲染行程很滿的大牌演員，這次也沒有拒絕張航的邀請，經紀人紛紛掏出手機調整時間，争取能夠迎合張航有空的時候。
至于具體在哪裡聚餐、聚餐的時候吃些什麼，這些自然不需要張航本人來考慮，他身邊的有栖川龍之會替他安排。露面之後的張航也沒有呆很久，和劇組的人簡單聊了幾句之後就離開了。走的時候又有演員上前去套近乎，尤其是這次被張航親自從男一号刷下來的周文傑，他看上去像是一點兒沒記仇一樣，還特意對張航說：“不愧是張總，眼光真的不錯，剛剛我們在讀劇本的時候聽到蒲薤白對劇本的理解，我感覺我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
張航對此沒說什麼，隻是輕輕拍了下周文傑的手臂，說了句“回頭有空再聊”。
不過等到張航一走，周文傑就拉下臉來，對身旁的經紀人吐槽：“這麼多人為了給他面子特意推了行程，他倒是真覺得自己了不起了，給臉還不要臉。”
“少說兩句吧文傑。”經紀人聽得是心驚膽戰，“那畢竟是個企業家，腦子裡隻有賺錢那檔子事，估計其他都不太在乎吧。”
“為了這點兒錢還得非這些心思，啧。”周文傑語氣中全是不滿，“不過看起來張航和蒲薤白也不熟啊，都不記得名字。難道是跟我有仇所以才把我換下去？就單純看我不順眼？”
“這就不清楚了。”經紀人也歎氣說道，“回頭我去打聽一下，明明大家都說蒲薤白是靠着床技才拿到這個角色的，難道說他們就隻上床，連名字都不關心？”
聊了一路的兩個人在上了保姆車之後說話更加肆無忌憚了，周文傑坐在後排翹起腿：“這個蒲薤白……不是說離開娛樂圈好久了嗎，怎麼還能找到這種關系。話說回來他的私服，我靠，你看到了嗎，那不就是我代言的Dior的今年夏季秀場的最新款嗎。他哪兒來的錢定制這麼好的衣服，是被包養了？”
“不知道，我最開始以為他的私服都是雜牌子，後來你們一塊兒拍合影的時候我才發現那是劇組的衣服。我倒是聽說今年過年時候的社交晚宴上，蒲薤白也出席了，最開始跟常山的人一桌。以前蒲薤白進過常山的劇組，應該是那時候攀上的關系吧。”
“常導還有這個興趣呢？你不是說常導總是上女明星嗎？”
“可能是好看就不分男女了吧，你看蒲薤白長得，眉清目秀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的妝容适合他。”經紀人發愁地說，“你皮膚要是有人家一半的好，我就要謝天謝地了。”
“你敢這麼跟我說話？工作不想要了就直說。”周文傑踹了一下駕駛座。
“你能到今天不都是靠我努力嗎，你好意思跟我鬧脾氣？”經紀人也不含糊，“看你身邊的助理換了一輪又一輪，知道他們都在背後怎麼說你嗎，你現在的名聲都是靠我去堵住他們的嘴，你最好給我長點兒腦子。”
周文傑低聲罵了兩句。
“範建國的那部電影也沒消息了，那個老不死的現在還在看風向，這次電視劇的主演又被蒲薤白拿走了，估計範建國又會動搖。你不要小看蒲薤白，沒有幾個人能像他一樣受到了緻命打擊還能複出的，這就說明他背後有不少人給他撐腰。你背後有誰呢？嘴這麼臭，脾氣又特麼不好，你說有誰會真的向着你？就看你今天對蒲薤白那個态度，你到底長沒長腦子，你好好地撞他幹什麼？還給人撞笑了。”
“他腦子有病，不知道他在笑什麼，神經病嘛不就是個。”
“你少說兩句吧傻逼，”經紀人急了，“學學人家的為人處世，你才能找到一個願意對你死心塌地的大佬。靠着小計謀來拿資源這招逐漸地就要行不通了，你演技再好也沒用，資本家根本不關心你的演技。”
“你不也天天背後罵人家是婊，怎麼我說兩句還就不行了？”周文傑有點兒委屈地嘟囔着。
“我有資格說他，我辛辛苦苦把你包裝成這樣，他就給人張張腿就能跟你搶資源了，我特麼不服。但那是我的事，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更進一步，那樣我們才能穩住地位。這次的電視劇你得好好表現，金鷹的最佳男配你得給我拿到手，别讓羅大志給你擠下去。還有，過兩天的聚餐，你對張航的殷勤程度要拿捏着點兒，我這邊收集來的有關張航的情報也不多，不知道他喜歡什麼類型的。如果他就喜歡蒲薤白那個類型的，那你就得收斂了，蒲薤白看起來也沒有多谄媚。”
“就是假裝清高呗，我也會。”周文傑不耐煩地回答着，随後閉上眼逃避經紀人的喋喋不休。
而薤白這邊的經紀人也處于喋喋不休的狀态，司半夏在開車帶薤白回公司的路上全程都在抱怨那些明星。
“你是沒看到啊，那個歐陽桃桃，她手裡的發圈不小心掉在地上之後都不會自己彎腰去撿，要等她助理來幫她撿！周文傑也是，想喝水了就擡擡手，經紀人就叫助理給他把礦泉水瓶子擰開遞過去。這都是些什麼人啊，新品種的巨嬰嘛？”司半夏真正想要的罵的也不是這些，她更想說那些人無憑無據就要诋毀薤白的為人，但她擔心這樣說的話薤白就更難和大家處好關系，所以隻能轉移話題重心。
薤白好脾氣地笑了笑：“确實都很個性，但也不是人人都這樣，葉桑就不會擺架子啊。”
“她那是不會跟你擺架子，你們一起合作過，她肯定還是念舊情的。”
“嗯……不過居然連她都不知道我和商陸是真的，看來隻有我倆的CP粉才真的會關心我們的關系。”薤白有些失落地垂下視線，轉了轉手上的戒指。看來在這個圈子裡，也沒多少人會把無名指的婚戒當回事。
“商陸倒是逮誰跟誰說你倆同居熱戀的事兒，但問題是商陸根本不怎麼接觸娛樂圈的演員，所以演員都不知道你倆的事情也挺正常。”司半夏歎了口氣，“你可别急着跟人到處顯擺你有對象這事兒，還是那句話，剛複出，不要太張揚。”
“我知道。”薤白看着剛剛在劇組拍的定妝照，挑了幾張自己滿意的照片發給了商陸。其實嘴上雖然說着知道，但他心裡還是不情願的，盡管沒有打算到處炫耀，可是至少認識他們的人……他希望那些認識他們的人能夠清楚他們之間的關系。
“今天定妝照修好了之後就可以正式發官方通告了，咱這邊的文案倩倩也都準備好了。晚上你盯着微博，多跟粉絲互動一下，尤其是這次電視劇的原著粉，不把他們哄開心了将來可能會被他們炎上。”司半夏囑咐着，“現在有工作了，你可别天天回家就光顧着跟商陸膩乎，偶爾也冷落他一下，讓他明白這份工作對你來說有多重要。”
“這工作對我來說肯定沒他重要啊，為什麼要故意冷落他，沒必要。”薤白有些不樂意地反駁，“我自己的工作我會負責，夏姐不用太操心。”
“那你前陣子去旅遊的時候怎麼也沒拍點兒短視頻？搞得我們現在都快沒素材了。”司半夏生氣地說，“私生活和工作之間的平衡你要把握好了啊。”
“商陸害怕爬山，我得照顧他，哪兒還顧得上拍視頻啊。素材我會累積的，别操心。”薤白很快就收到了商陸的回信，看到對方誇自己的定妝照很搶眼，就忍不住勾起嘴角。
司半夏當然不會錯過薤白的這些小表情：“你看看，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哪兒像個會為工作努力的人啊。我居然在懷念沒遇到商陸的你了，那時候你不苟言笑，人狠話不多，幹什麼都很拼命。”
薤白冷靜地擡起視線，他覺得他的夏姐一般情況下是說不出這種話的，現在情緒這麼不對勁多半也跟自己沒什麼關系，于是平靜地說：“夏姐，工作就隻是工作而已，那不是生活的全部，你也知道這一點才對。所以，其他經紀人也好，其他演員也好，他們愛說什麼就讓他們說去吧，不要被工作中的人際關系影響了心情。今天我在讀劇本的時候，還有進行拍攝工作的時候，都很認真，也得到了認可，這樣就夠了。勾心鬥角、耍小心機這些，我們不需要做，也不需要在乎别人會不會做。我說這些不是因為我有商陸，也不是因為我認識多少人，單純隻是覺得走歪路的确會快速得到想要的成績，但走正途同樣可以。”
司半夏沉默了一段時間，之後長歎了口氣：“你長大了。”
“哈哈，你這個好像兒子長大成人了一樣的語氣是怎麼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