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熱鬧的剪彩結束在暴雨般的快門聲中，開鏡選擇了劇本第一集的最後一部分所有主演全部露面的内容，這一部分不涉及特邀特聘以及群衆演員，很适合作為開鏡的一幕。作為“外來人口”的商陸和劇組領導以及部門領導們一起站在攝影棚不太礙事的地方盯着被稱作視頻村的監視器們，幾個央台的領導和張航侃侃而談，導演則是跟王曜華核對劇本上想要體現出來的畫面感。
“我還是頭次看拍攝現場，”在應付過那些領導之後，張航回到商陸附近，随口說着，“比我想象中複雜了些，而且……挺有儀式感的。”
商陸認同的點點頭，他都不好意思說自己也算是半個演員，但像是這種整全套的劇組，他也是第一次見。看來成本的高低雖然有可能不會影響到成片質量，但還真是會影響過程的完整性。“而且劇組氣氛也挺好，搞得我都想來參與參與了。”
“讓王曜華随便加個角色進去，特聘你過來露個面？”張航給出方案。
真不愧是大佬，這種影響全局的方案被他說得居然這麼輕松。商陸雖然心動，但他并不是很想強行出境，盡管可能性很低，但萬一自己搶了風頭，他可就無顔面對薤白了。“也不用非得演個什麼，就是覺得，劇組應該還有不少職位吧。”
“你看過劇本了麼？”張航繼而問。
“簡單看了看。”
“王曜華把故事的重點放在了科幻這方面，所以很多劇情都是圍繞着故事中的時空穿梭機來展開的，也就是說在布景的時候畫面裡會有個機器模型，後期加上特效來完善視覺效果。”
商陸沒有想到張航居然會這麼了解劇情内容，他以為對方就是那種花了錢以後完全不在意過程的人來着：“王曜華主編的話，倒确實可能偏科幻。”
“我剛問了一下，劇組還沒有找到正經的科學顧問，聽說邀請了個北大的博士，也一直沒空露面。”張航輕松地說，“過會兒我去和制片人說一聲，科學顧問換成你。你就幫忙監督一下他們拍戲的時候有沒有反常識的鏡頭和布景，還有後期的一些特效，恐怕他們不理解穿越時空意味着什麼，特效應該就是瞎做，那絕對不行，面子上挂不住，CBL怎麼說也是個算法大戶、科技先鋒了。”
“你是在給我機會？你在給我進組的機會？”商陸又驚又喜，之前他是開玩笑說張航是大仙，現在看來，他是真覺得眼前的人是個神仙。
“各取所需而已，你要是忙的話就幫我去找個别人來盯着。”張航聳了聳肩，“我邀請了幾個物理學的教授，他們都說忙，沒空研究科幻的玩意兒。”
商陸點點頭，毫不猶豫地說着“能進組當然好”，但是說完之後又看到正在聽導演指揮的薤白，他心底有些顧慮，萬一薤白想要“擺脫”自己、獨立完成這個拍攝項目的話，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這樣一意孤行地進組之後會跟對方産生隔閡呢。
“總之我口頭和制片人說說，合同還是回頭再簽。今晚的聚餐你來麼？”張航又問。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應不應該去。”商陸歎了口氣，莫名開始和張航闡述起自己心裡的顧慮，“薤白已經三年沒有以演員的身份進入過正式的劇組了，這算是他複出之後的第一份工作，我如果一直都在，他會不會認為我是過保護？”
“怎麼着你這是，找我做心理咨詢？”張航語氣都變了，看起來像是不想參與商陸他們之間的感情問題。
“就……莫名覺得你似乎很适合聊這種事？”商陸的語氣也變了，他也不懂自己怎麼突然就跟人家敞開心扉了。
“适不适合不知道，但合不合适我知道，我覺得不合适。你讓一個再婚的婚姻都已經搖搖欲墜的人給你感情上的建議，這基本上就是個腦殘的行為。”
艹，說得挺有道理。
商陸笑了一聲：“也是哈。”
“不過如果不談感情的話，工作就是工作，一個行業裡的人各自有各自的圈子，同一個圈子裡的人很容易碰頭，這是正常現象。再者說，大家也都不是學生了，走到社會上誰還不是有依有靠？無依無靠的那些人根本走不遠，那樣的人甚至都不需要太在意。”張航說得很是坦蕩，“既然我們都是靠人緣來工作，那跟關系好的上層階級聯系密切是很聰明的行為，有關系就拿出來，沒必要藏着掖着。所以如果你剛剛擔心自己很有名、他靠着你的名聲起步會被人看扁之類的，那是真的想太多了。”
商陸聽着聽着，突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的地方。他記得前兩天薤白還和自己抱怨，說張航在他們拍定妝照的那天當着所有人的面問薤白叫什麼名字。薤白不知道張航是真的把他忘了，還是為了讓他在劇組裡不至于被人針對所以才故意裝作忘了。但是結合剛剛張航這番話，商陸覺得這人按理說應該是會鼓勵薤白亮出關系戶才對。
難道說還真的是把薤白給忘了？
一想到這兒，商陸就來脾氣了。他琢磨着他家薤白可是萬裡挑一的帥哥了，像是這種長得漂亮又不做作的大好人到底上哪兒去找第二個，人人見了薤白都會誇他，有些人恨不得上趕着和薤白交換聯系方式，怎麼就到張航這兒、張航連薤白的名字都記不住呢？
别再是腦子有問題吧？還是視力有問題？
“你知道薤白叫什麼名字嗎？”越想越氣的商陸，直接就問了。
張航像是看傻子一樣瞥了商陸一眼：“叫薤白啊。”
“……全名，我特麼問的是全名。”
張航張了張嘴，眼神變得複雜了很多，随後看着監控器裡薤白的特寫鏡頭，沉默片刻後，才低沉地說道：“蒲薤白。”
商陸覺得短暫的幾秒内，張航想了很多，而且應該不是在回憶薤白的名字，隻是思考了些很複雜的事情。這就讓他更不理解了。“你明明記得，為什麼每次都還要特意問一遍？”
“為什麼呢，我也不知道，有的時候思考根本趕不上行動，所以很多行動我們也無法解釋。”張航轉過身拍了拍商陸的肩膀，随後和制片人他們聊天去了。
司半夏也就在這個時候跑到商陸身旁抽空聊兩句：“晚上聚餐你也去對吧？既然是張航請客的話沒理由不帶你啊。”
商陸很快從剛剛的疑惑中抽回注意力：“聚餐我要是去的話，會不會讓薤白不太方便啊？”
司半夏秒懂商陸的顧慮，并且也有同感：“也是哈，畢竟是小白這麼多年第一次沒有跟你綁定在一起進組。但我很擔心如果你不去的話，晚上大家喝多了之後，還不知道周文傑他們會說什麼過分的話。而且我剛剛聽到羅大志和歐陽桃桃他們經紀人之間的閑聊，感覺那群人還是很排擠我們小白。”
“為什麼會排擠啊？”商陸就一直想不明白這個事兒，既然大家都知道薤白背後有很硬朗的靠山，那不該上趕着讨好他嗎？
“你怎麼就不懂呢，他們都說小白是……”司半夏咬了一下嘴唇，警惕地看着附近的人，然後拽了拽商陸的袖子示意他跟上。
商陸不是很喜歡搞神秘，雖然跟上了司半夏，但還是抱怨：“有話直說吧，還需要背着人？”
“隔牆有耳你懂不懂，真搞不懂你怎麼會是個商人。”司半夏把他帶到沒有人的樓梯間，壓低聲音說，“那些經紀人之間在互相瞎傳小白是靠身體交易才讓張航給他這個主演身份的，上一次定妝照的時候還好，張航那時候沒想起來小白的名字。但是這次小白隻要閑下來就會跟你們幾個聚在一起，傳聞就越來越過分了，還說他同時搞了好多個。”
商陸光是聽着就覺得胃疼：“我特麼就差把我倆的公證小紅本兒拍在他們腦門兒上了，怎麼到現在還有人不知道薤白和我的關系？還靠身體交易拿角色，這幫人腦子裡是不是就沒别的招兒了？是不是他們也都靠着身體交易拿到的角色？狗眼看人低是不是就這個意思？”
司半夏聽着商陸的謾罵，表情變得輕松起來：“真痛快，終于聽到有人跟我一起罵他們了。我把這事兒說給小白聽，他居然叫我不要在意。他還真能做到說不在意就不在意啊？”
“你露出這麼高興的表情我都不知道我還應該繼續說什麼了。”商陸氣得大口喘着粗氣，“艹，我就害怕會有這檔子破事兒，但是本來以為這些牛逼的演員都能有點兒教養。結果呢，都是些什麼玩意兒啊。”
“我和你講，這跟什麼時候的演員沒有關系，無論什麼時候出現這種局面都很常見，現在是小白被針對，以前我們也去針對别人。演員那麼多，資源那麼少，當然能折磨走一個是一個。你還沒見過那些為了讨好資本家、索性連尊嚴都不要的偶像呢，還有當初被幾個開銀趴的大佬直接用塑料袋悶死的男演員，還有被迫自殺的女演員。這些都是在業界真實發生過的案例啊，而且現在肯定也在發生，隻是事情暴露之前我們不知道是誰而已。那麼就意味着，誰都有可能。既然誰都有可能，那麼我們随便選一個讓他主動退出，這不就是最簡單的方法嗎？”
司半夏很少能在商陸面前說這麼長并且這麼有邏輯的一番話，商陸聽着聽着冷靜下來，認同地點了下頭。
看來這個司半夏，業務能力真的不是吹啊，光影少了她也許還真就少了個主力。不過一想到司半夏正在全心全意地輔助薤白，商陸就覺得很放心，也就不計較光影少賺的那點兒錢了。“那麼如果不小心成了被針對的那個，你有什麼對策嗎？”
司半夏抱着手臂歎了口氣：“走一步看一步，給關系性不高的對家制造個绯聞來轉移大家注意力之類的吧，我現在正在琢磨應該選哪個。這次小白是主角，跟所有角色都有對手戲，所以任何人出了事，小白都很難撇清關系。”
“不能這個時候給别人制造绯聞，容易被搶了熱度。”冷靜下來的商陸想到目前最重要的事情，“這次出道需要有成績，三年複出的這個話題很快就會降溫，我們要一直保持熱度的話就需要把所有的槽點都往薤白身上攬。他們如果真正針對薤白，應該會在數據上反應出來。但是最近有關這部電視劇的話題裡，提到薤白的頻率很高，這就說明其他主演背後的團隊并沒有做什麼，或者根本沒有壓過我們的實力。那麼嚼舌根就純粹是因為赢不過又輸不起，那樣就随他們去吧。”
司半夏恍然大悟，商陸的這番解釋要比薤白給她的安慰要管用很多，是真正的有效建議。“也對也對，是這麼個理兒。那我們接下來就是給薤白制造話題？”
“你每天都會跟着他來片場，那就多拍一拍他拍戲的花絮和日常，不用管内容有沒有意思，隻要不間斷地上傳就可以。”商陸在腦子裡調用統計學和概率學的知識，“你不用考慮給薤白捏造一個什麼樣的設定，薤白原原本本的樣子就是大衆都會喜歡的性格，我們要不加修飾地把這一點展示出來。”
“好，我知道了。”司半夏沒了迷茫感，一時之間她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光影，回到了當初聽商陸給她交代部門工作方針的那個時候。
“晚上的聚餐你也不用擔心，我去與不去，張航和王曜華都肯定會去。隻要有他們兩個在就不會出任何問題。”商陸低頭想了想，“話說你們是去哪個會所嗎？”
“哦，剛才發了消息，”提起這個事兒，司半夏哭笑不得地說，“南門涮肉你知道吧？”
“去吃銅鍋涮肉！？”商陸震驚地瞪圓了眼睛，“卧槽，那我也想去！”
“……你們都、你們就是……啧，我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司半夏攤開雙手，“這種規模的劇組，開機宴居然是火鍋，說出去沒人信的好嗎。”
“是哪家店啊？總店？”
“國貿店，更讓人難以置信了，我們居然一群人要去商場。”司半夏攤開的雙手在空中揮舞，“開玩笑的吧？我們不是公司團建啊！我們是一群娛樂圈的明星，居然要去商場裡的火鍋店聚餐！？”
“但是國貿店的火鍋是一人一鍋啊，那樣分餐制總比大家公用一鍋要好吧。”商陸完全沒抓住重點。
“那是重點嗎？那是重點嗎商總？”司半夏氣得直接上手敲了敲商陸的胸口，“被捧上神壇的CBL的創始人口口聲聲說請吃飯，結果居然是個這麼、這麼這麼……這麼，啧，接地氣，說好聽一點兒就是接地氣的地方。”
商陸回憶起第一次跟張航正式聚餐的場景，那次還是在路邊的燒烤店來着，這麼一想張航大概就是很喜歡這種煙火氣吧。“他請客，又不是為了讨好誰，而是給大家一個讨好他的機會，所以去什麼餐廳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吃得開心。那家店我平時想去都得排好久的隊，門口總有粉絲來要簽字的，這次你們去還不得水洩不通？”
“誰說不是呢！”司半夏跺了一下腳，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有點兒尖銳。
“太搞笑了，說得我更想去了……”商陸推開樓梯間的門，“我去問問薤白讓不讓我去。”
他其實知道薤白會給他的答案，商陸覺得自己也是卑鄙，居然利用薤白對自己的寵愛而為所欲為。但一想到自己在薤白那裡是有特權的，商陸就非常自滿，走路昂首挺胸，回到拍攝現場的時候感覺比那些真正的領導都更像是領導，劇組的場務和AP下意識地就給商陸鞠了個躬。
“Stand by！”現場的導演喊了一聲之後，所有和鏡頭無關的工作人員迅速撤離，四位攝影師各自就位，演員開始醞釀情緒，場記小跑着把場記闆舉到鏡頭前。